“师尊,睡吧,做个好梦。”
“阿聆,他们在找我们。”
红衣女子坐在窗边,冷艳的眉目全是寒意,一手握紧桌上的刀。
濯玉为她斟上一杯茶,神情平淡。
“你有什么打算?”
“我不知。”
“闻家主如何说?”
“祖母说让阿辰带我和孩子离开冥海,还有......洄青蛇镯,不能再留在族里,他们是为了它来的,蛇镯在这里,他们迟早会找到冥海的。”
濯玉没说话,望向窗外,冥海常年覆雪,雪花落在汹涌的海面上瞬间融化,刮在脸上的海风吹得人发颤。
妙晚抿了抿唇,随她一起看向窗外。
“阿聆,可我不想离开冥海,我的家在那里。”
濯玉淡声道:“听闻家主的话,你和阿辰带着孩子走吧,离开冥海,去中州,我会为你们杀出一条路来,追兵我来解决。”
妙晚垂首,一手无意识抚摸桌上的茶盏,她生得明艳,可眉眼间却全是哀愁。
“我们......能平安吗?”
“会的,我会送你们离开,阿晚,你曾经帮过我。”
“可这一离开,或许再也回不来了。”
濯玉看向她,两人的视线隔空相对。
她道:“活着最重要。”
窗外冷风阵阵,海水呼啸,漫天雪花飘飘扬扬。
濯玉站起身,神情温和了些。
“冥海与中州多年动乱,或许我们会遇到追杀的人,我来解决那些人,你和阿辰离开,后续我会想办法混淆你们的踪迹。”
濯玉顿了顿,道:“如果有一天你们遇到了危险,可以捏碎这颗铃铛,只要我活着便一定会来,我欠你一条命。”
她递过去一颗银铃,妙晚接过。
“阿晚,我会帮你们活下去,你要好好活下去,和你的夫君,你的孩子,你的家人。”
一晃,十七年过去。
虞知聆缓缓睁开了眼,她有些茫然,看着陌生的床帐,缓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不在听春崖,昨夜她和墨烛在长明楼里住下。
她又做梦了。
她以为要攒够两千功德值才会再次梦到濯玉,没想到,昨夜她又梦到了。
"......?"
她清楚记得记忆里那个红衣女子,她叫妙晚,这名字是她忽然想起来的。
房门在此刻被推开,墨烛走了进来。
瞧见榻上的人睁开了眼,他几步走过来,扶起她的身子。
“师尊,您醒了?”
虞知聆靠在床头,视线还有些茫然。
墨烛蹙眉道:“师尊,怎么了,坐噩梦了?”
虞知聆的目光缓缓上移,从少年劲瘦的腰间略过,看到了那张出众的脸。
之前还想像不出来墨烛与他的母亲长得多像,如今亲眼看到,才知晓为何当年的濯玉救下墨烛,第一句话是??
你长得......很像你的阿娘。
墨烛与妙晚很像,他们的五官都生得格外张扬,眉眼精致。
“师尊?"
虞知聆眨了眨眼,却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话锋一转问他:“你阿娘可有给过你一颗铃铛?”
墨烛神色一变,眸光渐渐晦暗。
“师尊,您怎么知道?”
虞知聆问:“铃铛呢?”
“当年我在北凌城被抓到之时......捏碎了它。”
妙晚离家之前,将这颗铃铛留给了墨烛。
她摸摸他的头发,笑着叮嘱:“阿烛,若你以后遇到威胁生命的事情,可以捏碎这颗铃铛,会有仙人来救你的,你可以信任她。”
虞知聆:“你......你在北凌城捏碎了它......”
墨烛颔首:“是,我当时被打碎了半身的骨头,忽然想起了我阿娘的话,便捏碎了它。”
可他被折磨了三日,也没等到那仙人。
当时墨烛以为是他的阿娘在哄他,他并未觉得失望,只是心底在想……………
哪有人会救他?
人活在世上,不能靠别人,只有自己可以救自己。
他撑到第五天,那些人没了耐心,趁他快死了的时候想要活剥出他的腾蛇心。
濯玉仙尊在这时来了。
此刻,墨烛忽然意识到什么。
“师尊……………那颗铃铛,叫来的是你?”
他阿娘说的当真是真的?
虞知聆点点头:“是,我梦到了,我和你阿娘认识,你的祖母要你的父亲带你的阿娘离开冥海。”
冥海不属于中州,那里很少有人居住,只因常年大雪,气候森寒,许多从中州逃窜的人为了躲避追捕,会冒死逃入冥海。
原来当年腾蛇王室逃窜之后,一直隐藏在那里。
腾蛇,有一半的神兽血脉,可以抵抗严寒,即使住在深海也能存活,那里确实是最适合他们隐藏的地方,因为无人能在那里活上一年,但腾蛇一族可以。
墨烛的呼吸在抖,长睫颤了颤。
虞知聆却皱起眉头:“所以很早很早,便已经有人盯上了冥海,当时他们在找你们,但冥海太大,寻常人进去容易迷失丧命,可留在那里也不太安全,万一哪天他们便找到了你们?”
“所以,你祖母好像想让你爹娘带着洄青蛇镯逃到中州,中州是我坐镇的地方,也有很多修士把守,对妖族和魔族都管控很严格,中州确实最安全,而你们一旦出冥海便会被追杀的人盯上,因此你阿娘应当是找我帮忙了,我好像欠她恩情。”
妙晚一家三口带着洄青蛇镯离开,由濯玉断后斩杀追兵,为他们杀出一条逃向中州的路。
墨烛一直没说话。
虞知聆低声呢喃:“那看来我和你阿娘交情应该不错。”
濯玉仙尊看起来人挺好的,为何原著里会对墨烛做出那种事情?
那可是妙晚的孩子,她朋友的孩子,她当时都为了妙晚从中州跑去了冥海,孤身为他们杀出了一条路,又为什么要对墨烛这样。
虞知聆怎么都想不明白。
“墨烛,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墨烛?”
回应她的是少年滚烫的怀抱。
他紧紧搂着她,下颌抵在她的颈窝,呼吸声急促颤抖。
“师尊,师尊对不起,师尊………………”
虞知聆快被他勒断气了,无措问他:“干什么,道什么歉?”
墨烛只顾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他错得彻底,他在捏碎那铃铛,等了三日之时,只觉得自己或许早些将这铃铛捏碎了算了,何必守着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承诺,那只是他阿娘哄他的。
他在无数次濒临死亡之时都未曾捏碎这铃铛,一直小心保护它,守着一个可能不存在的人,但这是他唯一的希望,是唯一还会守护他的人。
只要铃铛在,他身后就有人在。
*......
是她啊。
五天,她赶来需要五天,那她当时在哪里?
应该在四杀境。
能让一个大乘满境修士花了五天时间才赶到,只有处于最南边的四杀境,那里离最北边的北凌城需要跨越一整个中州。
“师尊,我不该没认出你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明明就是从四杀境专程赶来救他的,他当时见她第一眼却用那种警惕仇恨的眼神看她,甚至还将手上紧紧攥着的石头扔了过去。
她什么都没有说,一声不吭,为他做过那么多事情都没有说。
墨烛抱得很紧,虞知聆咳了咳。
“你......你这逆徒.....师尊快被勒死了......”
墨烛这才松开她:“师尊,师尊对不起。”
虞知聆装模作样咳了咳:“师尊要被你勒死了,现在急需快乐水续命,要昨晚的果酒!哦对,还有板鸭,记得给我点一份,如果你心疼师尊,就加一点点辣,一点点就可以呦。”
她比了个手势,狡黠俏皮的模样险些让他的眼泪出来。
“......好,好,师尊,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想要什么都可以,他都会给她。
墨烛拉住她的手贴了贴脸颊,这才起身为她叫膳,他点了许多膳食,照顾虞知聆这么久,对她的口味格外熟悉。
于是师尊大清早就吃上了满汉全席。
“墨烛,你真是师尊的好宝宝!”
好宝宝为她剥虾剔刺,瞧着格外乖巧。
吃饱喝足后,虞知聆终于拍了拍肚子。
“走吧,回颖山宗。”
“好。”
他乖得简直让人心软软,要是个女孩子,虞知聆早就抱上去亲两口了。
虞知聆被墨烛带回听春崖,他半蹲在榻边,柔声说道:“师尊,我去练剑,这几日或许我便要渡劫了。
虞知聆一个激灵:“你要渡雷劫了?”
“嗯。”
那
应该是要渡元婴的雷劫,他好像去年就是金丹满境了,若
是渡过去,她的功德值又可以大赚特赚了,开启第二阶段的记忆。
虞知聆笑眯眯摸摸他的脑袋:“师尊这几日便为你准备仙丹,渡雷劫的时候我守着你,每渡完一个小雷劫之后都有个小奖励,等你以后迈入渡劫的时候,师尊还会给你一个大奖励呢。”
墨烛握住她的手腕,笑道:“好。”
虞知聆正要收回手躺平,腰间的玉牌忽然响起。
她拿起玉牌,那端传来温温柔柔的声音。
“濯玉,我和照檐在燕掌门这里,你方便吗,我们一起吃个饭。”云祉顿了顿,又道:“是照檐买的,你喜欢吃的,小炒肉,板鸭和??"
邬照檐气炸了,匆匆打断她:“谁说我买的是她喜欢吃的,那是我随便买的!”
虞知聆立马答应:“好!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我去!”
都是她喜欢吃的!
虽然她刚吃完一顿,但她虞知聆现在仍然可以吞下一头牛!
云祉回道:“你若有空,现在便可来。”
玉牌被挂断,虞知聆兴冲冲拍了拍烛的肩膀。
“墨烛墨烛,快送我去呀!”
墨烛轻飘飘抬眼,目光冷沉。
“师尊,你想去?”
“当然啦,我跟他们两个好久没见过了,去见见面嘛。”
“只是见面?”
“当然呀。”
墨烛垂眸。
他感受到自己的喉口发梗,心里无法抑制的酸涩,明明知道自己不该多想,可宁蘅芜的话却总在他耳畔回响。
宁蘅芜说,云祉和邬照檐跟她更般配。
云祉和邬照檐还没成婚,还是中州仙尊,他们从小玩到大的关系,即使现在失忆的虞知聆不喜欢他们,可没失忆前的呢?
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他不知道。
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更加害怕。
“师尊,您刚才说,等弟子以后迈入渡劫,可以给弟子一个很大的奖励。”
虞
知聆笑着点头:“对呀。”
书
里写他用了十年,但现在看来,他迈入渡劫应该要不了十年,那她的任务就圆满完成啦!
“既然是很大的奖励,那弟子什么都可以要吗?”
“可以,都可以,师尊都给!”
“决不食言?”
“我以人格担保,不食言!”
墨烛与她对视,忽然笑起来:“好。”
她说的,什么都可以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