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 37 章(1 / 2)

苏月手里的扇子已经忘了扇动, 怔怔道:“陛下,您可不能得寸进尺啊,再这样,卑下就要喊人了。"

这是作为女郎最后的底线,并不因为人家身份高贵,就任人摆布。

皇帝不太理解她的执拗,“你在朕帐中坐了半晌,坐着和躺下,有很大分别吗?”

苏月说自然,“坐着是侍疾,躺下就成侍寝了,能是一样的吗?”

说起侍寝这个词儿,不免让皇帝心猿意马,作为一个从来没有交过女郎的汉子,对此还是有些向往的。

然而他也懂得廉耻,更不会借着身份的便利欺压她,因此她的话,还是引发出了他一点微弱的不满。

“朕的后宫确实空虚,但朕也不是任谁都能将就的。准你躺下,是体谅你,让你体验一下龙榻的感觉。先前不是你在暗示朕,说什么躺下不躺下吗,难道朕会错意了?”

苏月觉得很冤枉,“我何时说过想躺下?”

皇帝道:“夏夜乘凉,你在席垫上躺倒,热浪灼你的脊梁,这不是你说的吗?”

这话……………她好像确实说过,但与暗示没有任何关系。反正面对他时,她再也不会怀疑自己表达有误了,鲁国夫人府上领教过他歪曲事实的手段,现在他想故技重施,她可以做到不动如山。

“龙榻硬邦邦的,我坐了半日,深有体会,躺下会硌得我骨头疼,就谢过陛下美意了。”她笑了笑,答得还是很委婉。

皇帝心道女郎家高床软枕睡惯了,嫌弃他的床榻……………拿手拍了拍,明明很好,哪里硬了!

“你的睡榻很软?盛夏也铺软垫吗?”

苏月说:“女郎的床自然又香又软,早前没有战乱的时候,阿娘用丝绒弹成薄薄的垫褥,垫在凉席下面,每晚睡前女使都会熏上一遍香。后来天下大乱,就讲究不起来了,前年冬日太冷,我们在地窖里躲避匪祸,都拿出来裹在身上。丝绒受了

潮,变得又冷又沉,后来再晒干,也没有先前柔软了。"

这是江南富户的日常生活,有女儿的人家尽可能娇养,不是他一个儿郎有福气体会的。但这种描述,让他生出一点渴望,将来有机会一定要感受一下她的快乐。

只是这个想法好猖狂,不敢细想,细想便想入非非,怕会做在脸上。

至于还愿,若说要睡她的床,恐怕她会冒出弑君的冲动,还是不提为好。他退而求其次,决定不再刻意难为她了,上道地说:“后日你再给朕做一回鱼羊鲜吧,中晌要吃,直送进乾阳殿里来,成吗?”

这个要求实在很容易满足,苏月说成啊,“卑下别的不行,这个最拿手,您想吃几回都可以。”

皇帝轻轻牵了下唇角,“这菜色,很有姑苏的味道,朕一旦觉得乏累了,就想念小时候的安逸。”

苏月纳罕地问:“您不是很早就从军了吗,在姑苏的年月应当不长吧!”

皇帝瞥了她一眼,“朕又不是生下来就从军,在姑苏长到十三岁,才跟着高祖皇帝投身军营。”

所谓的高祖皇帝,指的是他父亲,权家是武将世家,他父亲当初曾是上一任武都侯的副将,一场大战中为救上完,丢了性命。然而即便著有功勋,也未必能得善待,他跟着下任武都侯南征北战时,渐渐发现大权只有握在自己手上,才不用靠着

那一丝微弱的人情立足。所以后来有了权家军,有了大梁,有了开国皇帝。

只是以前的辛酸,早就不想对人诉说了,偶尔提及前事也是轻轻揭过,不可深究。

皇帝思绪万千的时候,苏月又有了新的揣测,“十三岁前都在姑苏,那我是不是曾经见过您?”

皇帝那股没来由的自信又发作了,“想必没有,若是见过,你肯定记得朕。”

苏月忍不住想撇,难道他就那么特别,值得她过目难忘?

“江南出美人,也出才俊。”她耿直地说,手里的扇子早就撂在了一旁,“像我们升平街那一片,有两家的儿郎格外鲜焕,我阿娘还是其中一个的干娘。”

她这是什么意思?暗中嘲讽他不如那两个小子?正经男子,谁会用上鲜焕这个词,可见定是脂粉气十足,长得像个娘娘腔。

他不由支着脑袋撑起了身子,凉笑道:“原来娘子还有义兄,在家时来往很多吗?离家的时候可曾专程道别?”

苏月道:“有干亲,来往自然多,战乱中两家互相扶持,扛过了艰难的年月。不过我被征集入梨园,当晚就要离家,走得很匆忙,来不及与亲友道别。”

皇帝“哦”了声,心道还好,若是留了充足的时间,没准还要依依惜别一番。

略顿了片刻,他又不经意地打探,“你那义兄叫什么名字?万一日后入了仕途,朕也好关照。”

苏月不疑有他,直言道:“他家姓王,王维舟,确实打算考科举来着。我自小就听大人说他读书好,要不是后来打仗,他大约已经中了生员了。”

皇帝缓缓点头,“维州......御前有个内侍,叫淮州。”

苏月怀疑他在影射人家,颇为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皇帝笑了笑,尴尬地摇起了扇子,“......真巧。”

苏月见他有力气胡诹,料想他已经没有大碍了,便再次提出,“卑下可以回去了吗?”

皇帝道:“朕内热未散,万一后半夜又发作起来,太后责问,朕怕你不好交代。’

还是走不脱,苏月很想叹气,最后还是勉强忍住了。

其实她心里有数的,这家大郎对她有意思。虽然几次三番嘴硬否认,但行动上能看出来,堂堂的皇帝陛下只有情窦初开了,才会想方设法和你过不去,试图引起你的注意。

但感情这种事,很难用身份地位来交换。开国皇帝的确令人敬仰,然而除了敬仰,对她来说好像也没有其他了。

走不了,只好继续胡侃,“我没见过您,那您一定见过我。”八成一见钟情念念不忘,这才让他母亲来求亲的。

岂料皇帝说没有,“姑苏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尤其两家距离不算太远,当年朕与同伴策马走遍了姑苏的大街小巷,却从来没有见过你,真是奇怪。”

也许是因为早前机缘没到,不必急着遇见,后来在紫微城相逢,才是最好的时机。此时他大权在握,她也长成了大姑娘,不早不晚刚刚好,才有利于感情的发展。

唯一遗憾的是目下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当然彼此也有相谈甚欢的时候,除了谈不到一块儿去,其他都挺好的。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皇帝并不困倦,苏月却要抬不起眼皮来了。她坐在榻上,调整了几回姿势,要不是有强大的毅力,简直要觉得躺下来也不错了。

“快要亥时了吧!”她朦胧着两眼说,“您巡视了一天,想必也累了,莫如早些睡吧。”

自从大战开启,直到今天,皇帝都没能在子时之前入睡过。这些年已经养成了习惯,亥时对他来说尚早,但他知道女郎受不了,便老实地躺回枕上,闭了眼道:“是有些困了,你也回去吧。”

苏月一喜,“陛下不用我伺候了吗?”

皇帝“嗯”了声,“朕怕自己这胳膊,打不了一夜扇。”

他说完这话,苏月才发现那把团扇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手里,这半天都是他在给她扇风,顿时惭愧万分,忙要去接,他却说不必了,“你走吧,整夜留在朕这里,外人会说闲话的。”

陛下忽来的体谅,不得不说令人有几分感动。苏月感激之余决定不能抗旨,忙从榻上下来,仔细掖好纱帐后向他行礼,“卑下告退了。”

皇帝闭着眼,没有再看她,故作冷漠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