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顾淮舟担心回府后,叶清儿又来扰姜云婵的清梦,便没带她回家,而是划着一条乌篷船闯入藕花深处。
荷叶避雨,雾气沁沁心,周遭静谧得只听到雨落声,正是休憩的好地方。
顾淮舟坐于船头,让她在自己膝盖上,脱了外衫给她盖着。
船儿摇啊摇,摇得梦境格外香甜。
姜云婵许久不曾好眠,这一睡就睡到了傍晚。
睁开眼时,一张清秀的侧脸映入眼帘。
顾淮舟生得唇红齿白,与谢砚深邃且有攻击性的五官截然不同,他的眉眼总是淡淡的,清透的,没有丝毫杂质。
让人能一眼看透,所以才不惧怕。
“婵儿你醒了?”顾淮舟才发现姜云婵一直看着他,摊开手心,将手中用荷叶折成的兔儿递给她,“这个送你。’
荷叶兔儿圆滚滚胖乎乎的,用荷花花瓣做成的粉色耳朵支棱着,还戴着一顶小小的荷叶帽,看上去娇憨得紧。
“好看!”姜云婵眸光亮了亮,起身去接。
顾淮舟把兔儿放在了她的头顶上,“儿,这兔子跟你有点像哎!”
姜云婵眼珠子一转,往头顶上看。
她刚睡饱,脸颊粉嘟嘟的,眼神波光粼粼,十分灵动,如此更像粉白的兔儿了。
顾淮舟噗呲笑出了声,“婵儿上辈子该不会是兔儿托生的吧?”
“你才是兔子托生!”姜云婵凶巴巴瞪顾淮舟,把兔儿取下来把玩了片刻,歪着头狡黠地对顾淮舟笑了笑,“我瞧淮郎发冠不大好看,不如……………”
“用这个?”姜云婵将肥兔儿在顾淮舟眼前晃了晃。
她要把荷叶兔儿套在他的发髻上,让他一直顶着呆兔儿见人!
顾淮舟一边摇头,一边往后仰,“君子理应正其冠,不行!不可以!”
姜云婵皱了皱鼻头,杏眼中春水盈盈,泫然欲泣的模样。
“别哭啊!”顾淮舟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坐直了身体,“来吧来吧!你小心点啊,莫要摔倒了。”
姜云婵立刻收了泪,腾身而起,兴致盎然把兔儿别在了他发髻上。
顾淮舟真怕她摔了,一边伸出手臂不近不远护着她的腰身,一边把头低下来,叫她能顺手些。
忽地,乌篷船撞上了石块,船体剧烈晃动。
姜云婵往前一栽,推着顾淮舟的肩膀,两人双双倒地。
姜云婵落进了顾淮舟怀里,鼻尖蹭过他的脸颊。
“婵儿你没事......”顾淮舟扭过头来,正与她鼻尖相抵。
两个人在一拳之隔的距离对视,皆红了脸。
从前他们也曾相拥或是牵手,可只在黑暗的禅房里,从未这般看清过彼此。
姜云婵更从未躺在他怀里过,这么近,近到心跳都同频。
这么静,静得周围只听得彼此呼吸交缠的声音。
顾淮舟嗅着姑娘丝丝缕缕的胭脂香,俯视她粉白的小脸。
他张了张嘴,犹豫再三,“婵儿,我可以......你吗?”
最后三个字柔得能滴出水来,语气澄澈而虔诚,没有一丝邪欲。
姜云婵的长睫低垂,如蝶翼轻颤,几不可见点了点头。
顾淮舟的呼吸喷洒她肌肤上,越来越近,轻啄她颧骨处,又吻她的梨涡。
断断续续,温柔似水。
他的唇珠试探着碰到了她的嘴角,一股电流席卷全身。
姜云婵呼吸骤紧。
于此同时,另一张脸浮现在姜云婵脑海里。
谢砚将她抵在窗户上、衣箱上、床榻上......发狠的吻,发狠地索取她的呼吸。
她的嘴唇发麻,口腔里都是谢砚的气息,耳边皆是谢砚低沉的喘息。
“别!”姜云婵猛地抬起眼皮,抵住了顾淮舟的肩膀,“我、我.....
顾淮舟怔了须臾,从她嘴角撤离,“怎么了?”
姜云婵摇头,慌手慌脚爬起来,双手抱膝坐着。
为什么谢的身影就是挥之不去?
她明明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去忘记了。
可是梦魇从来没有一日离开过她。
姜云婵娇小的身躯颤抖着,仿佛被无形的枷锁困住了手脚,挣脱不开。
顾淮舟将外袍搭在她身上,轻拍她的肩头,“是我不好!不要急,慢慢来。”
“淮郎,我、我……………”姜云婵委屈地红了眼,她觉得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真心待她的淮郎。
“不哭啊,没事的,噩梦总会散。”
顾淮舟都懂,他将她的头靠在他肩膀上,轻声哼起姜云婵最爱的姑苏小调。
伤害总要时间消化,他会陪着她,等天晴……………
然而今年的雨季格外长,江南的这场雨连绵不绝,一直下到了东京城。
闲云院外的翠竹被压弯了腰,风声呼啸,碧浪如海,在静谧的旷野间翻滚,一浪高过一浪。
寝房的门被风吹开一角。
吱吱呀呀??
一道昏暗的天光照在床榻上,在谢砚平静的脸上摇曳,忽明忽昧。
沉睡中的男人猛地睁开眼,徐徐起身,扭了扭脖子。
在榻上躺久了,骨头都僵硬了,骨节滞涩的响声让房中更添了几分阴森,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