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的傍晚,细雨如丝,草木青翠欲滴,铺开在林壑深处几户人家。
黎昭四人打算借宿,由齐容与摇响一户户人家篱笆门上的铜铃。
可没有一户人家愿意接纳他们。
最后还是一对新婚夫妇迎他们进了门。
农舍有四间可供居住的屋子,户主是一名年轻小伙,还附赠每人一把喜糖。
齐容与剥开一颗含进嘴里,嘎嘣咬碎在齿间,“恭喜恭喜,同喜同喜。”
户主不解,听面容俊朗的青年解释道:“在下也要成亲了。”
“那真是同喜同喜。”户主拱拱手,笑意在一瞬间僵住,好心提醒他们夜里拴好房门,早些熄灯,以免被村霸盯上。
林壑芊绵,绿意盎然,腌?之人无疑败坏人们赏春的雅兴。
齐容与点点头,与其余三人分配起屋子。
原本打算与黎昭同住一间的齐彩薇,被弟弟单独分配一间,不由调侃道:“孤男寡女不合适吧,又没有成亲。
齐容与从马车上拿出细软和被褥,径自走进他和黎昭的房间,没有调笑,认真解释道:“她最近时常梦魇,我不放心。
“我是大夫,比你适合陪宿。”
齐容与走到门口扭头笑道:“还是我更适合。”
“这边有村霸,我就不需要被保护了?”
“不是有三哥,你们的屋子在一座房舍里,同一根门栓。”
齐彩薇还想再辨,被齐笙牧扣住肩头拉远了。
齐容与看向还在打量四周的黎昭,轻声道:“昭妹,来。”
黎昭站着不动,斜眼睨他,见他露出一脸无辜,才迈开步子跟了进去。
屋子四四方方,潮气很重,只有一张木床和一把桌椅。
简单用过晚饭,齐容与端来一盆温水给黎昭泡脚,“这里面加了七姐研制的解乏方子,试试看。”
他曲膝放下木盆,右肩还搭着一条洁白的帕子。
黎昭脱去鞋袜,浸泡在温水中,舒服得翘了翘脚趾,见他蹲在地上盯着木盆,不禁笑问:“在看什么?”
能看什么,少女雪足如玉笋,玲珑小巧,煞是可爱。
齐容与直白道:“好看。”
黎昭脸薄,拉他坐到身边,“一起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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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算了。”
“一起一起。”齐容与赶忙改口,脱去靴子,一双脚浸泡其中,占据了木盆的大半边儿,起初还老实占据一边儿,渐渐得寸进尺,去触碰黎昭那双滑溜溜的雪足,惹得黎昭有些痒。
“别闹,水都洒到外面了。”
“待会儿我收拾。”
黎昭掐住他的脸,带了点严厉。
立竿见影。
齐容与老实了,忽然想起上次那位老郎中说的话,自己还真是个耙耳朵啊,害怕媳妇生气。他笑笑,更开怀了。
入夜,他为黎昭铺好被褥,自己打了地铺,又上好门栓,事无巨细,看在黎昭眼里,比迎香都要细心,殊不知,原本肆意随性的青年,即便睡在狼窝虎穴中,都不会如此心细如发,只因身边多了一个她。
“昭妹,歇下吧。”
担心她可能起夜,他还特意备了灯笼。
黎昭躺进被子里,侧身枕一条手臂,“凉不凉?”
打地铺的青年没有趁机卖惨博取同情,拍拍胸膛,示意自己体格健壮,别说打地铺,就是睡屋顶都不在话下。
他躺进被子里,抬起一只手,“握一下。”
黎昭习惯了他的粘人,递出一只手由他攥着,不知不觉有了睡意。
佯装入睡的男子睁开眼,起身走到床边,将少女的手塞回被子里,随后趴坐在床边,盯着少女的睡颜。
静夜向慕,眼前人是心上人,方寸之间,也可相思奔涌。
他痴痴盯着熟睡的人儿,似有宿命牵引,引他坠入桃花深潭。
回到地铺,他趴在枕头上,继续盯着黎昭瞧,第一次同房而眠,虽说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地上,也让他喜不自禁。
当桌上烛火燃尽,青年入了梦,少女却想要挣脱梦境。
梦境中,她看见一袭青衫的帝王坐在御案前批阅奏折,脚下踩着一颗人头,面上仍能谈笑风生,像是在与其他行刺者闲话家常。
没一会儿,那群刺客的头颅一颗颗滚落在地,吓得黎昭连连退后。
让人清理掉头颅的青衫看向自己的小皇后,朝她招招手,“不是亲手熬了燕窝粥,拿给朕吧。”
黎昭快步走到御案前,放下燕窝转身要走,闻不得血腥的味道,却被青衫拉住腕骨,被迫坐到一双修长的腿上。
青衫眉眼含笑,语气温柔地问:“近来怎么总是闹着出宫,思念侯爷还是在闹脾气?”
周遭充斥的血腥味令黎昭作呕,她挣开本就不算紧固的束缚,提裙向外跑去,越过殿门时,无意撞进一人胸膛。
那人身穿银色甲胄,朗目疏眉,金相玉质,无意低头看向闯入自己怀中的女子,下意识抬手扶住她的小臂,以免她跌倒。
黎昭在他怀里抬头,几分慌张,赶忙退开,在听到一声“娘娘”后,她微微颔首,又提起裙摆小跑在青石甬道上。
墓地,像是意识到什么,她在冷月色中转身,朝那道渐渐走进殿门的身影追去,“齐容与!”
可那道身影伴着烛火,与渐渐闭合的殿门一同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齐容与!”
“等等我!”
她边摇头边梦呓,呼吸断断续续,直到耳边传来焦急的呼唤。
“昭妹,昭妹。”
睡梦中的黎昭睁开眼,愣愣看着手拿烛台的男子。
烛火映亮他一侧脸庞,忽明忽暗。
“齐容………………”黎昭哽咽地抱住他,身体止不住发颤。
被抱住不得不弯下腰身的男子吹灭烛台,撇在一旁,将少女抱坐在腿上,于暗夜中轻轻地哄,“没事了,是梦而已。”
黎昭窝在他怀里不停发抖,“不是梦,是前世。”
对于毫无印象的前世,齐容与深感无力,只能紧紧环住少女,一下下轻抚她的背。
乌云笼聚,屋外浮翠流丹的景色蒙上一层阴暗,轻柔的风也变得阴嗖嗖可怖。
又要下雨了。
黎昭在男子温热的怀里慢慢放松下来,她不知近来为何一颗心忽上忽下不得安宁,尤其是夜里入梦后,多渴望熏风解愠。
没一会儿,灯前细雨,淅淅沥沥,摧叶折花,落花香砌。
齐容与一直抱着黎昭,刚刚将人哄睡,忽听窗外传来异动,有不速之客雨夜闯入。
温和的面容陡然肃穆,青年轻轻放平少女,好被子,走到窗前支开一条缝。
浅月光刚好映在他的左瞳上,细细一条,幽幽凛冽。他如猎豹在凝视猎物。
三名驴高马大的汉子走进来,手里拎着小酒坛,敲响正房的门,逼户主现身。
他们声音很吵,扰醒了黎昭,却没有扰“醒”附近其他人家。
齐容与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示意黎昭静观其变。
“赵茂,听说你家住了一批过路人,可收了借宿的钱?”
户主不敢得罪这群村霸,披着大褂哈腰道:“我这儿不是客栈,哪会收钱啊。”
“借宿付钱,再五五开,是一直以来的规矩,你是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其中一人抬起又大又肥的手,“拿钱来。”
户主苦不堪言,转身回屋取了一串铜板,想要息事宁人。
可那人颠颠铜板,一脚踹在户主的肚子上,“打发要饭的呢?拿不出钱,让你新婚妻子陪哥几个一晚也行。
话落,三人哈哈大笑,饮酒的饮酒,扬拳头的扬拳头,作势要进屋抢人。
"TAE......THE......."
瘦弱的户主被最先开口的男人推开,跌倒在地。
那人堂而皇之走进正房,吓得屋里的妇人惊叫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