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 44 章(1 / 2)

求而不得 怡米 4988 字 5天前

月上娉袅桠枝,皎白澹艳,朗清万里,黎昭躺在被子里,被月色和灯火交织的光晕笼罩。

夜已深,四下静谧,少女的声音清浅软糯,既催促又含着欲说还休的依依不舍,“回去吧,谨慎一些,别让人瞧见。''

两情相悦的人也要偷偷摸摸,还不是宫里那位的“功劳”。

坐在床边的齐容与捏着黎昭的手,“你睡了,我再回去。”

黎昭抽回手, 掖了掖被角,闭眼佯装入睡,嘴角还挂着若有似无的上扬弧度。

齐容与失笑,附身亲了亲她的脸颊。

被“偷袭”的少女拉高被子遮住脸,十根手指扣在被沿,粉润中透着浅浅的白痕,像在隐忍什么。

多半是在忍笑。

齐容与拉低被沿,又亲了亲她另一侧脸颊。

内双狭长的眸子沁出缱绻柔光,语气更是如水温柔,“我真的走了,你快睡。”

“唔。”

齐容与捋捋她额角的碎发,又用拇指替她按揉头部放松,等少女呼吸趋于均匀才收回手,吹灭桌上的烛台,走到后窗前,支开个缝隙静静观察周遭。

半晌,后窗摇动,窗前的男子没了影踪。

留下一小束五颜六色的手编花。

黎昭醒来时,就被手编花吸引视线,捧起来一直把玩,没了用早膳的心思,被迎香打趣,问说是不是心里灌了蜜。

不仅如此,一大早,打南边回来的信差,还带回了远侯的家书,以及一只远侯为孙女特意挑选的飘花翡翠镯。

这一次,信差受到屠远侯警告,入城第一件事就是前往侯府转送书信和镯子。

黎昭戴上尺寸稍稍有些大的飘花翡翠镯,美滋滋在日光下欣赏。

另一边,穿戴妥当正要用膳的帝王突然头痛剧烈,面容几分狰狞,额头绷起细细青筋,他靠坐在食桌前,抱头忍耐,阻止曹顺传唤御医。

近来屡屡头疾,无药可舒缓,快要习以为常,可谁愿意忍受时不时的头痛?

萧承微颤着手拿起筷箸,夹了一片青笋,面无表情地咀嚼,下颌紧绷,薄唇紧抿。

片刻,疼痛缓解,头皮舒麻,犯头疾的人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不紧不慢用着膳。

“早朝后,传黎昭入宫,直接请入御书房。”

曹顺讪讪,再如此下去,陛下的贤名怕是要保不住了,大赞皇朝历代君主,没有一人会在处理政务时携带妃嫔。

“诺。”

当黎昭接到曹顺托人送来的口信,只觉烦闷,不愿应付,可晨曦前黑夜漫漫,又不得不虚与委蛇下去。

“让我进宫可以,让贺云裳前来伺候。”

没有人敢在御前讨价还价,除了黎淙和黎昭这对爷孙。

凌霄宫内,鬓霜白的太后对镜扶了扶发髻,沉声道:“太医院配置的乌发方子是愚弄哀家的吗?”

为何白发愈来愈多?

宫人们眼观鼻,鼻观心,不敢作答。

太后未至四旬,比寻常五旬妇人的白发都要多,而俞家人并没有早早白发的先例,究其缘由,还不是郁结在心,长期得不到纾解。

郁结的缘由,不难猜测。

脸颊消肿的戴嬷嬷走上前,拿起木梳为太后打理碎发,“回头,老奴托人去宫外寻几位名医,说不定会有奇效。”

通过铜镜看向陪伴在自己身边数十年的老尚宫,太后更觉烦闷。

自己的人被一个佞臣的孙女当众羞辱,这口气实在忍不下。

“派人打听一下,黎昭和贺云裳结过什么梁子。”

“老奴私下里打听过,并没有什么梁子,当初贺云裳还是黎昭推举到御前的。”

太后拿起一支金银簪,斜插入鬓,嘴角泛起一丝玩味,有人过河拆桥,有人睚眦必报,这就是梁子的所在!后宫风风雨雨二十载,见过太多这样的事儿,勾心斗角往往起于日常琐事,久之积怨。

太后看向一蹦一跳进门的俞嫣,默叹一声,“嫣儿,你争气些,斗不赢黎昭,就去效仿她死缠烂打,早晚打动陛下的心。人心,肉长的!”

俞嫣低头瘪嘴,“表哥不给我机会。”

“自己争取!”太后恨铁不成钢,“后宫的女人,哪个不是自己争来的荣华富贵?等着别人投喂,早就鸠形鹄面了。”

俞嫣使劲儿回想,黎昭以前最喜欢在御前献舞,招摇过市,自己也要效仿吗?

御书房内,黎昭坐在小方桌前,用力翻动话本,纸张在指尖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连宫人们都看不下去了,埋头在一摞奏折中的帝王却平静如常。

为黎昭捏肩的贺云裳加重了手劲儿。

黎昭“嘶”一声,扭头瞪她,凶巴巴的,“捏疼我了,这么大力气,背我去御花园赏春好了。

贺云裳面无表情,再隐忍的性子,都快被黎昭气“冒烟”了。

黎昭看向御案前的那位,“承哥哥,臣女想去御花园。’

萧承正在修改内阁的批注,淡淡“嗯”了声,算作回应。

黎昭扬起下巴,抬高一只手,等着贺云裳俯首下蹲。

素面朝天却难掩姿容的女子敛了敛气性,快要维系不住表面的淡然,她蹲下来,背起黎昭,脚步艰难地向外走。

忆起前世被贺云裳抱出凌霄宫的狼狈经历,黎昭在她耳边笑道:“不必装柔弱,陛下没有抬头看你。”

被羞辱、讥诮,不足以刺激贺云裳的心,可那句“陛下没有抬头看你”,还是让自认坚韧的女子顿了步子,继而健步如飞。

黎昭闻到一股诱人的香气,馥郁花香伴着牛乳香,引人垂涎。黎昭盯着女子柔美的面部轮廓,忽然自衣袖里拎出一条小青蛇。

故技重施。

可这一次,贺云裳没有被吓到,过于云淡风轻。

黎昭拎着假蛇在她眼前晃荡,“是不是养蛇人,都不害怕蛇?”

“听不懂黎姑娘在说什么。”

“哦。”黎昭继续晃荡假蛇,徐徐说起自己上次在宓府被蛇咬伤的遭遇,“之前苦于没有线索,但现在有了。贺掌司觉着,如果我派人全面调查你,是否会调查出什么?”

贺云裳一只脚刚迈进御花园的月门,骤然停下步子。

“内廷之人谋害官眷,贺学司可知该以何罪论处?”

少女笑吟吟的,将假蛇缠绕在贺云裳的脖子上,宛如一条竹叶青盘踞在羊脂美玉上,“勒”得贺云裳呼吸不畅。

她放下黎昭,扶住月门喘息,开始慌了。

屠远侯府幕僚众多,不乏探子,一旦锁定目标,着手调查,不说易如反掌,也能顺藤摸瓜查到蛛丝马迹。陛下若知她谋害过黎昭,结果可想而知。

她扯下颈间假蛇,视线落在黎昭的腕子上,一只翠绿飘花翡翠镯与这条假蛇的色泽几乎一模一样,可假蛇勒住她的咽喉,翡翠镯子却在滋养黎昭。

命运不公。

她整理好情绪,将假蛇递还给黎昭,“不懂黎姑娘在说什么,但黎姑娘日后有什么需要,奴婢马首是瞻。”

聪明人在岔路口权衡利弊,做出利于自己的决定,能屈能伸。

这不是不打自招,而是在隐晦承认错事后立即做出讨好示弱之态,将功补过。

黎昭都想为她抚掌了,也不捅破窗纸,慢条斯理走在草长莺飞的石头小路上。

来到上次的临水半面廊,黎昭随手捡起地上的柳条,一路穿梭,蹦蹦跳跳,落在贺云裳眼中并非烂漫,只觉乖张。

走到廊道尽头,黎昭回眸,眸光幽幽,“再次让人捏住把柄的滋味如何?”

贺云裳双手交叠在身前,腰杆挺直,姿态优雅,“黎姑娘有吩咐直说。”

还挺爽快,黎昭也不客气,背手问道:“陛下是不是让你引诱过齐容与?”

“是。”

“那我让你去引诱陛下,办不办得到?”

“办不到。”

“为何?”

“会掉脑袋。”

“就不怕我拿着有关毒蛇的证据去御前告状吗?”

贺云裳耳边回荡起帝王淡淡的警告,是不容她靠近的警告,“陛下洁身自好,不容女子近身,奴婢如何引诱?”

“我不是给你创造机会了,只要我在御前,就有你接近圣驾的机会。”

见贺云裳不再言语,黎昭知道她在认真权衡,也不催促,背着手欣赏沿途的春色,手里的柳条随着她的步子摇摇曳曳。

蓦地,黎昭快步躲到一棵梧桐后,探头看向正在水池边练舞的俞嫣。

教习俞嫣练舞的人是来自礼部下边教坊的舞姬。

俞嫣练舞能做什么?无非是取悦帝王。

黎昭计由心生,施施然上前,背着手一副小夫子的姿态,却是俞?眼中的不速之客。

“你怎么在这儿?”

黎昭啧啧啧,“你练你的舞,管我做什么?”

俞嫣不想跟讨厌的人多费口舌,继续按舞姬的指导练舞。

黎昭靠在树干上,连连摇头,还热心肠地上前,拿着柳条甩在俞嫣的腿上,“动作不优美,该这样。”

说着,黎昭亲自示范,动作俏皮灵动,宛若彩蝶戏春风。

随后,黎昭又甩了俞嫣一下,“这也不行,看我示范。”

俞嫣虽嫉恨黎昭,但不得不佩服黎昭的舞蹈功底,一招一式考究到极致。

一旁的舞姬都忍不住叫好。

俞嫣不解,“你为何愿意指导我?”

黎昭哂笑,巴不得被她取代,彻底悠闲清净。

两名少女暂时达成共识,在池边一个教、一个学,翩跹如燕的身姿落入帝王眼中。

放下一摞奏折、短暂偷闲的帝王带人前来御花园,想要看看黎昭如何针对贺云裳,无意中瞧见这样的场景。

他抬手屏退众人,独自站在起伏交错的假山石旁,静静看着翩翩起舞的“小蝴蝶”,眼底溢出春日的柔光,却在听见黎昭与俞嫣的对话时,凝住了笑意。

“我都教你几遍了,怎么还是学不会?这哪是去御前献舞,是去献丑才对。”

“黎昭!我没让你教,是你上赶子的!”

“好好好,我上赶子,还不是对你寄予厚望。”

“对她寄予什么厚望?”低沉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是阴沉着脸的帝王在发问。

众人相继曲膝请安,只有黎昭杵在池边一动不动。

少女心思百转,寻找着搪塞的理由。

萧承刚迈开步子走向黎昭,头疼陡然袭来,他身形微晃,不动声色屏退所有人,除了黎昭。

池边一对男女,相顾无言。

黎昭脚底抹油,被萧承抬手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