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1 / 2)

求而不得 怡米 5485 字 5天前

两人静默地走过一条又一条小巷,在戌时三刻抵达远侯府的后院。

后巷虽灯火阑珊,但比刚刚走过的小道明亮得多,视野不再受阻。

也因不受阻隔,让齐容与发现了两侧高墙上藏有的猫腻。

北边关术士横行,自小耳熏目染,齐容与对一些特殊标记并不陌生。

“这条巷子在作法。

屠远侯府独门独院,整条后巷都是侯府的,不是府中人,哪敢招呼不打暗自作法。

刚走过幽魅的小道,又遇玄机古怪,黎昭感到丝丝寒凉自脚底窜起,她双臂环胸,蹭了蹭手臂,步履越来越缓慢。

齐容与转过头,盯着少女愈发苍白的脸色,关切问道:“怎么了?”

黎昭说不出话,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竟陡然曲膝下蹲,身体轻微摇晃。

齐容与随之单膝跪地,揽住她一侧肩头,将她护在自己臂弯,内双狭眸微敛。

墓地, 侯府门内蹿出一道身影, 身穿不明地域的法袍, 一手掐诀,一手摇晃拂尘,嘴里咿咿呀呀,不知所云。

齐容与听出,这是北边关一带为人祛除邪祟的法咒。

与道教沾些关系,关系微乎其微。

更多的是故弄玄虚。

可黎昭为何会反应强烈?

随着术士现身,侯府内涌出一大批青衣小童,将两人团团围住,开始嗡嗡念咒。

人墙之外,挺着大肚的佟氏快步走来,隔着人墙声泪俱下,“昭昭,别怪婶子擅作主张,只是你近来行为异常,跟招了魔似的。婶子求高人占卜,这才布下阵法,助你摆脱邪祟附体。”

随之走出的黎蓓胆战心惊,生怕外出应酬的祖父和庶系几人突然回府,她们策划许久,只等山中无老虎这一日的到来。

嫡姐近来表现异常,淡漠不说,还总说自己有大神通,实在让人捉摸不清。

“姐姐,你忍一忍,很快就会好了。”

黎昭在嗡嗡的念咒声中抬眸,她知祖父今晚会携带庶系几人外出,只是没有想到佟氏胆大无脑至此,敢不经商量“围困”府中嫡脉。

真当自己是掌家媳了?

正当黎昭欲要起身,余光中一道刀光,穿透阑珊灯火,抛物而出,伴着刀身出鞘的摩擦声,势如破竹,直击术士面门,逼得术士连连后退,快成斗鸡眼了。

“啊,啊啊啊啊啊。”

当后背抵在巷中一棵老树上,退无可退,术士惊慌失措,眼看着长刀袭来,他歪头紧紧闭上眼,毫无应对之力。

“砰。”

术士耳边重重一声,是长刀刺入树干发生颤动的嗡鸣声。

齐容与打横抱起黎昭,一步步走向围成人墙的青衣小童们。

怪他气场全开,凛冽乍泄,小童们自动避让,像羊群遇到成年的狼。

齐容与抱着黎昭走向跌坐在地的术士,居高临下地问:“你的术法符?呢,御不了敌吗?”

术士在冷月淡光中抬头,认出这人身份,嘴角抽动。

他是上个月搬迁到皇城的,哪里想得到会遇上“同乡故人”。

在北边关,谁人不知小九爷的威名。

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手提敌人头颅,在黄沙飞尘中一掠而过,惊艳过无数大?边关百姓。

包括这个术士。

此刻,近距离得见威名赫赫的小九爷,术士还是被他强大的气场所震慑,一股脑兜出自己的底细。

不过是个故弄玄虚的江湖卖艺人。

佟氏和黎蓓对视一眼,露出慌张。

佟氏快步上前,“可、可......若非邪祟附身,昭昭怎会反应剧烈?"

被齐容与抱在怀里的黎昭转过眸,身体不再颤栗,脸色不再苍白,淡淡凝睇母女二人,“不这样,婶子怎会现身呢?”

若高墙上那些古怪的标记起不了作用,他们这群藏在暗处偷偷观察的人就会自动散去,不了了之。

闻言,齐容与低头看向怀里的少女,确认她无恙,才将她轻轻放下。

黎昭走到佟氏和黎的面前,语气淡的快要凝结成霜,“庶出谋害嫡出,可被逐出家门,何况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你们。这个家,除了祖父,谁坐第二把交椅,婶子不清楚吗?学家久了,真当自己是嫡媳?”

被小辈当众训责,如有一只无形的手,反复掌掴她的脸,隐隐发疼,怀胎七月的佟氏站立不稳,险些跌坐在地,被黎眼疾手快扶住手臂。

“娘!”

“昭昭,你误会了,婶子是为了你好。”终氏没理会女儿的关切,颤着手去碰黎昭的衣袖,却被避开,她再上前一步,双肩微耷,没了平日的泼辣,“婶子无意害你的,是见你最近行为古怪,以为你被邪祟缠身,这才请了术士,何谈谋害?”

黎昭没有买账,“故弄玄虚的术士吗?”

术士亲口承认自己故弄玄虚,佟氏无话可说,她抿抿干涩的唇,迫使自己冷静,“婶子也是受他所骗,初心是好的!”

“玄学一事,本就不是小事,在没有弄清对方底细的前提下,贸然对我施法,不顾我的安危,可以谈初心吗?那婶子的初心也太脏了。”

“姐姐!”黎蓓听不下去了,染了哭腔,“这么多年,同在一个屋檐下,姐姐不知我们的为人?我们怎会害你?”

原来是不知,如今知了,黎昭说在心里,不过,若今日借机逐他们一家出府,显然还不够火候,至少祖父那里难以交代。

再说,逐他们出府,自此不再往来,就太便宜他们了。

他们要为前世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与宫里的曹柒一样,小火慢炖才够味儿。

“没有下次。”

话落,黎昭从母女二人的脸上捕捉到一丝庆幸。

她话锋一转,继续用温柔的语气化作巴掌,狠狠掴在二人的脸上,连带着捎上那些作为“帮凶”的仆人。

“无规矩不成方圆,在屠远侯府的规矩内,尔等皆不得越雷池。雷池重地,核心所在,由我掌控。”

说着,黎昭从腰间的香囊内取出一支袖珍响箭,箭响时,大批被佟氏调离后院的护院冲了出来,为首的头目先是一愣,虽不知前因后果,但毫无迟疑地站在了黎昭身后,抱拳躬身,“谨遵大小姐吩咐!”

黎昭抬抬手,以牙还牙,指挥护院们将佟氏等人团团围住。

同样被佟氏指使去了前院的迎香也跑了出来,带着数百老伙计,站在黎昭这边,包括府中的老管家。

少女的气场,一瞬大开。

“佟氏身边的奴仆,皆发卖。”

闻言,佟氏的亲信们陆续跪地,一声声“求大小姐开恩”回荡在后巷中。

黎昭睥睨着跪地的几人,没有心软,还让老管家给佟氏、黎和黎凌宕换了新的侍从。

皆为黎昭眼线。

佟氏捂住肚子气喘,浑身发抖,丝丝冷意窜上百骸,更像是身上邪祟受术法所扰的状态。

面对黎昭,她第一次生出敬畏。

看着轻松完胜的少女,作为看客的齐容与站在一旁没有插话,这是他们的家务事,该由黎昭这个嫡出局,若真被逾越,才是嫡出没有本事。

宫城,御书房。

在听过侍卫的禀奏,正在批红的萧承停下御笔,影子映照在御案上,笼罩住一支柿红赤玉发钗。

对于黎昭在对待佟氏母女的态度上,萧承并不惊讶,早在上次的腊月宴,他就识破了黎昭针对黎的伎俩。

“齐容与也在?”

侍卫讷讷,“回陛下,侯府发生家事冲突时,小九爷是在的,之后没多久就离开了。”

萧承不再问话,继续批红,身体微微前倾,被烛火映出的影子更为聚拢在那枚柿红赤玉发钗上。

一旁的内廷大总管曹顺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缓和一下陛下快要降到冰点的情绪,“陛下,柿红赤玉钗子最好是在春日前送出去,应景。”

冬日柿甜,春日柿涩,大?皇朝的贵女名媛多会在秋冬时节佩戴柿纹样式的首饰,到了春日更喜桃花,夏日更喜茉莉。

萧承御笔不停,像是没有听进去。

老宦官不尴不尬哈哈腰,心里不上不下。发钗是陛下吩咐工部巧匠连夜制作的,世间独一枚,想必大多数女子都会喜欢。

陛下啊,还是抹不开面子。

站在老宦官对面的曹柒漠着眼,余光锁在被帝王身影笼罩的发上,有艳羡,也有苦涩。

自打认曹顺为干爹,无论御前还是内廷,她都是扶摇直上的。身份地位高了,所得俸禄和赏赐也跟着递增,什么名贵首饰没见过,可她偏偏看上了这枚材质不算特别名贵的发钗。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世俗中人都逃不过的规律。

曹柒不愿承认自己开始嫉妒黎昭,明明不久前,她对黎昭还充满鄙夷甚至稍稍有丝同情,只因那会儿的黎昭苦追天子无果,构不成她的芥蒂,而今,天子动了情。

明眼人都已知晓的事实,只有天子还拧着一股骄傲,不愿主动罢了。

可这枚发钗一旦送出,就是一段感情发生变化的节点。

广袤苍穹,细雨飞度,吹开红尘千丈。

饧眼蒙? ?

更长漏水,批阅完奏折的萧承放下御笔,第一时间瞥向桌角的发钗,凝了许久,轻轻拿起,捻转在指尖。

一向果断杀伐的他,怎会在黎昭的事上举棋不定………………

是因为黎淙的缘故吗?

好像是的。

他从没讨厌过黎昭,只是心怀排斥,排斥的源头来自黎淙把持兵权。

被矛盾长久压抑的心口隐隐悸动,他忽然一挥御案,几份奏折随之散落在地。

年轻的帝王,突然多了年少的毛躁。

一张脸铁青的可怕。

曹柒上前,弯腰拾起一份份奏折,双手摆放到御案上,柔声道:“时辰不早了,陛下该回寝安置了。”

萧承捏着发钗,指甲泛白。

**

宓府六小姐生辰礼的前一日,黎昭应长公主之邀入宫,陪长公主在内廷的马场里练习骑术。

马背上的长公主永远是英姿飒爽的,她逆着光,跨马展臂,仰头笑道:“等本宫练就些傍身的武艺,也学齐小将军,一边跨剑,一边跨个酒葫芦,去仗剑天涯。”

想起上次被自己霸占的酒葫芦,她主动提起这事儿,“回头,本宫托人为齐小将军寻个更好的。”

“适合就好。”与齐容与的几次相处中,黎昭隐约觉着此人是个超脱之人,眼中无俗物,“山外有山,银葫芦之上还有金葫芦,若他追求最好的,岂不是欲壑难填。

“说得有理。”长公主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人生久久,有的是机会偿还人情,寻不到合适的酒葫芦,就先欠着呗。

与黎昭的每次相处,长公主都会感到通透几分。

这般好的女子,弟弟若不珍惜,不争取,很快就会被他人抢走。

“昨儿听母后说,陛下最近不爱笑了。”

黎昭听出撮合之意,故意板起脸,“殿下,咱们之前谈过的。”

长公主拍拍自己的嘴,“看我,又咸吃萝卜淡操心。”

是啊,缘分没必要强求,自由的鸟合该远离金丝笼,可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

长公主陷入矛盾。

蓦地,马场外传来一道轻渺的问话,幽幽,悠悠。

“朕也想听听,你们之前谈过什么?”

两人寻声回头,一个眸子一亮,一个眸子一黯。

长公主跳下马匹,将之拴在木围栅栏上,朝闲庭信步走来的帝王招招手。

黎昭例行请安,没承想会在马车遇见,“臣女见过陛下。”

可那温和的嗓音,让她感到一阵陌生。

听起来,他心情不错?

不是黎昭听觉多敏锐,而是那语调过于舒悦,舒悦的有些刻意。

黎昭恍惚记起,萧承上次以这样的语气与人讲话,还是对一位隐世大文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