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家出动,福米趴在门口,支起头看了看几人,又趴下了。
去江陵这条路已经走惯了,如今再走,还觉得亲切。
“那时候咱家没钱,天不亮就去摆摊,走的就是这条路。”
赵云惜唏?。
李春容也充满了怀念:“还是你二哥送的,还有小树这孩子,跟着跑前跑后,也是累够呛。”
几人聊着天,很快就走到江陵城,按着规矩交了入城费,这才来到熟悉的街道。
他们到时,秀兰婶子和二婶之间有空位,显然是给李春容留的。
“今天带着孙子来了?”王秀兰问。
李春容笑呵呵道:“他们休,就跟着一起来。”
小白丰自觉接过钱匣子,帮着收钱,而甜甜就帮着搬小物件。
王秀兰顿时艳羡坏了:“别的不说,你家孩子真懂事。”
不皮,不混。
赵云惜笑了笑,没接这句客气的话。摊子刚一支起来,就有人过来买,她让李春容坐着歇息,自己做炸鸡。
一旁的王秀兰艳羡不已,但她动作利索,很快就出炉一锅烧饼,金黄酥脆的烧饼,闻起来有独特的香味。
“尝尝?”她送过来几个。
赵云惜没客气,拿着一个尝了尝,顿时竖起大拇指:“咸香可口,真好吃。”
麦香味很经典。
“还有红糖空心烧饼,那个圆滚滚的就是,你尝尝?”王秀兰笑眯眯道。
她卖了这么久烧饼,也算颇有心得了。
赵云惜挨个尝尝,感叹:“秀兰婶子真是里里外外的一把好手,干啥都行。”
王秀兰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她喜欢听云娘夸她。
小白圭和甜甜也捧着烧饼吃,这样一来,旁人瞧见可爱娃娃要多看两眼,闻见烧饼和炸鸡的香味又要多看两眼。
看着看着就忍不住过来买。
“要两斤炸鸡。”
“好勒。”
赵云惜抓了一点炸,炸过称好就给他。
白圭负责收铜板。
三人不时吆喝着,十只鸡很快就卖完了。
而生意更好更热闹的是烧饼摊子,她的客单价比较低,芝麻烧饼又香又耐饿,很多人都愿意来一个。
但真的累。
秀兰婶子明显干瘦很多,穿着薄薄的春衫,甚至能看见雄壮的肱二头肌。
赵云惜收回视线,在自家小摊子前琢磨,她总觉得自己忘了点啥。
“排骨!”
她突然想到。
李春容就笑:“想吃排骨去你娘家买点,你要多少没有?"
赵云惜摩挲着下巴,摇头:“不是哦,回家再跟你说。”
等要回家时,赵云惜先带着俩孩子拐回娘家一趟,远远地就能看见几人在忙,下午应该是生意不好才对,但赵家铺子就人来人往。
买面脂、鸡蛋糕、猪肉,来来往往,热闹极了。
赵云惜混在一家人后面,问声闷气地要了两斤梅条肉,又要了五斤猪排骨。
赵云升听着声音不对,抬头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价钱,就见刘氏眉开眼笑地喊:“云娘!”
赵云惜这才嬉笑着出来,笑眯眯道:“娘、爹、二哥,都在忙着?”
听见她减,几人瞬间就笑起来,赵屠户笑得见牙不见眼:“你这孩子,终于回家来了。”
赵云惜走进摊位,拿着砍骨刀帮忙剁排骨,笑着道:“想你们呢。”
刘氏:“想肉吧。”
赵云惜满脸无辜地派出己方雄兵,四岁的白圭和七岁的甜甜。
“嘎嘎,我好想你哦。”他奶唧唧撒娇。
甜甜也软乎乎道:“嘎嘎,想你。”
刘氏把两人搂在怀里,亲亲这个,香香那个,笑得开怀。
“进屋坐,让你哥招呼摊子就行。”
赵云惜就跟着进去了。
她知道娘家有钱,并且现在卖鸡蛋糕、面脂,又狠狠?了一大笔。但是瞧见嫂子头上戴着金钗,才有实感,真的赚了很多。
“云娘来了,快屋里请。”她笑眯眯道。
“谢谢大嫂,不用客气了。”
两人寒暄几句,这才落座。
“先别忙着回家,吃过晚饭再走。”刘氏舍不得,拉着她的手。
赵云惜想了想,索性直接在这做了。
“我今天跟着婆婆去卖炸鸡,突然想到,光是炸鸡品种有点少,还可以炸点排骨、小酥肉去卖。”
“虽说自家可以炸,但有些人家就爱吃不同口味的。”
赵云惜解释。
就像他家的炸鸡,都知道是炸鸡肉,但想做出她家那味道,并不简单。
听李春容说,也是有人模仿,只不过失败了而已,刚开始还有人上当,发现味道不对,后来就认真她了。
刘氏很感兴趣,连忙道:“那你快试试?”
赵云惜就开始做,先开始做小酥肉,寻常的小酥肉就是裹面糊就炸,讲究点的再打个鸡蛋。
但她的不同,要像炸鸡一样腌制、炸,等炸排骨和炸小酥肉出锅,她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真香啊。”
她陶醉。
还在滴油的小酥肉瞧着就好吃,外表金黄,闻着香喷喷的。
“娘,要香迷糊了。”白丰满眼都是惊叹。
赵云惜给他们发着吃。
“外酥里嫩还多汁,好好吃!”白圭赞不绝口。
小树:“对,小酥肉一出锅我就香迷糊了!”
刘氏和赵屠户也过来捞了一根吃,顿时惊讶地瞪大眼睛。
“那排骨………………”
那肉更香。
赵云惜笑眯眯点头。
很快炸排骨也好了,她闻了闻,觉得很喜欢,尝一尝,心情就格外满足。
“你每次吃肉,那表情就跟吃仙丹一样。”
刘氏不住感叹。
赵云惜笑嘻嘻点头。
吃肉和吃糖,是她人生两大喜事。
“这回做你们看着,你们试试,也可以卖。”赵云惜扳着指头算,“有炸鸡、炸小酥肉、炸排骨……………”
“可以炸个半熟放着,等有人要时,再回下锅,这样就像是刚炸出来一样好吃。”
刘氏登时很感兴趣,鸡蛋糕请工人做的,杀猪是惯常做的事,而面脂更简单,做一回能卖很久。
要是加上炸排骨,确实能添点新鲜感。
她就着剩下的材料,又重新炸了一份,大家尝了尝,虽然给予肯定,但还是弱弱道:“感觉姑姑做得更好吃。”
好像她手艺格外好一样。
赵云惜喜滋滋地笑:“也很好吃了。”
“可以卖了。”她挥挥手:“那我带着白圭和甜甜回家去了。”
刘氏将分红的钱匣子递给她,很是舍不得她走。
赵云惜摆摆手,带着孩子回家后,又重新教李春容炸了一遍,笑着道:“我今天看着炸鸡,就想到,都是肉,没道理能炸鸡肉却不能炸猪肉,一试果然得行。”
李春容满脸艳羡:“你这年轻人脑子就是好使,我天天卖炸鸡都没想那么多。”
赵云惜心想,她对现代的记忆是加强版,刷到的小视频,看过的书,记住太多了。
拿到古代来,当然是降维打击。
“我再尝尝。”李春容品了又品,越吃越喜欢。
得到两家的肯定,赵云惜去了林宅,就去厨房做给甘玉竹吃,她快生了,肚子大得惊人。
甘玉竹也胖了许多,身上浮肿得厉害。整日里郁郁寡欢,有些无力承担孕期的苦。
赵云惜很是心疼。
“你尝尝,我昨天陪着婆母去卖炸鸡,突然想到炸排骨吃,竟然挺好吃,还有这小酥肉,小指肚样,可香了。”
她絮絮说着话,劝她多吃些。
甘玉竹愿意陪着她,很给面子地打起精神,两人对坐而食。
“确实好吃。”她神情缓和许多。
赵云惜温柔地将手印在她肚子上,温声问:“你这产期是什么时候?”
“也就这个月了。”甘玉竹对这个话题的兴致不高。
赵云惜也就没多问。
谁知??
甘玉竹突然捂着肚子,满脸惊慌地捂着肚子,抓着她的胳膊,大声喊丫鬟。
赵云惜手足无措。
“要生了吗?”
她记忆中生过孩子,就是这样,突然见红,然后就生了。
丫鬟、??、大夫一起进来,要把甘玉竹扶上产床,结果都没什么力气。
赵云惜试了试,将她打横抱起,神色慌张:"放哪放哪?"
跟着丫鬟放在产床上,看着甘玉竹惊慌失措的样子,她连忙低声道:“没事,我陪着你,生孩子不麻烦………………”
为了甘玉竹能放松心情,赵云惜只能捡好听地安慰她。
林修然很快赶过来,他进门来,看着泫然欲泣的妻子,担忧道:“去切片老参备着,务必保夫人无恙!”
赵云惜松了口气。
真怕他说出什么保小之类的话。
大夫又忙着去切参。
赵云惜很有眼色地让开位置,让林修然坐在床头哄她。
“老爷,产房不吉利,您快出去休息吧。”一旁的嬷嬷觑着他的神色,为难道。
“一个是夫子的妻子,一个是夫子未来的孩子,何来晦气之说!”赵云惜冷着脸。
嬷嬷被截话,不敢多说,只拿眼着自家夫人。
甘玉竹闻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沉声道:“相公,你出去吧。”
嬷嬷事先也跟她说过,男子见了女子生产的画面会吓坏。影响夫妻情分。
林修然平淡地坐着,他握住妻子的手,笑了笑,温声道:“你相公这辈子,见多识广,又岂会被生孩子吓到,倒是云娘有些娇弱,不若出去?”
赵云惜:我吗?.jpg.
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怕啥?”
都是女人。
从日出等到日暮。
甘玉竹一直在呻吟,她看起来痛苦极了,有时候又静默不语地看着窗外晃动的花影。
渐渐地,她捧着肚子,牙齿紧咬,像是忍不住要大叫,又兀自吞下,嬷嬷已经眼疾手快地给她嘴里塞块花椒木。
赵云惜怔住。
她吓得掉眼泪。
那样凄惨痛苦的闷哼声。
“要注意呼吸,不能夹腿。”稳婆沉声道:“要看到头了!"
赵云惜茫然地看着。
她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原来生孩子真的血腥又荒唐,她眼睁睁看着一个青白的胎儿从血水中划出,身上还带着黏腻的胎脂。
稳婆利索地擦拭、包裹,在她还没看清楚时,就已经放进襁褓,把脚底一拍,“哇”地一声啼哭就响起了。
赵云惜恍恍惚惚:“你好厉害啊,你生了个人。”
甘玉竹:?
不然呢,她要生个什么。
她力气用尽了,正歪着头喝水,闻言都没忍住笑。
赵云惜依旧恍恍惚惚,比划:“你生这么大个人……..……”
以前她知道生孩子是鼻孔挤西瓜,也看过科普动画,但是和现场的冲击力比起来不值一提。
林修然瞥了她一眼,弯唇嘲笑:“就说你娇气,你这都恍惚了。”
赵云惜这才回神。
她深吸了一口气,可怜巴巴道:“夫人,你太了不起了。”
她就是个怂包。
嬷嬷屏风把两人视线遮住,快速地清理着。
稳婆把孩子抱过来给两人看。
“是个精致聪慧的小公子。”她笑眯眯道。
林修然也高兴,乐呵呵道:“赏!”
又让丫鬟去恩荣堂报喜,就说夫人生下小公子,让大家都高兴高兴。
赵云惜怀里抱着孩子,她以为自己会像揣地雷一样,结果她姿势娴熟地抱孩子。
稳婆看了一眼,就没说什么。
嬷嬷把屏风撤了,室内已经摆上冒着袅袅香烟的紫金铜炉。很快就冲散了血腥味,又变得香喷喷起来。
“给我看看。”甘玉竹头上戴着白兔毛的昭君套,好奇地想要看看孩子。
赵云惜连忙给她塞被窝里。
怪丑的嘞。
黑红发皱的皮肤,肿成工的眼睛,这会儿咧着嘴巴哭,有点像黑洞。
“瞧瞧小公子多好看,眼线长长的,到时候是个双眼皮的大眼睛。”
“是不是还有酒窝。”
“肯定是个俊俏的小公子。”
嬷嬷和稳婆你一言我一语地号。
赵云惜闭着眼睛:“好可爱好乖啊。”
林修然用锦帕擦拭着妻子额头上的汗珠,温声道:“一说瞎话就闭眼睛的毛病改改吧。”
赵云惜:………………
可恶啊。
不要拆穿她。
甘玉竹盯着看了半晌,忍不住吧嗒吧嗒掉眼泪:“说好的跟白圭一样呢?这差得也太远了。”
像个小怪兽。
和她心目中白白胖胖的可爱婴儿完全不一样。
稳婆连忙道:“还得养两天呢,刚生下来这样,以后才好看,你看眼睛大大的,鼻子挺挺的,随你和林老爷的优点,以后这孩子肯定好看,是一等一的人才。”
她头一回见主家因孩子太丑而哭。
甘玉竹吸了吸鼻子,摸摸自己鼓起的肚子,再看看怀里的丑孩子,颇觉生无可恋。
“罢了,罢了。”她劝自己。
生都生了,又能如何。
赵云惜不由得笑了,她听了解释也信了,以前在网上也看过丑孩子先别扔养养还能要的视频。
她又忍不住闭眼:“白圭生下来也这样,长长就好了。”
并不是,她记忆中白圭生下来就秀致可爱,隔了几日,掉了一层胎皮,就更是精致可爱,跟年画娃娃一样。
甘玉竹控诉:“你闭眼了。”
她刚才听到两人的对话了。
赵云惜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真的!”
甘玉竹不信,并且白了林修然一眼:“都怪你,这孩子随你。”
林修然看她精神头不错,便放下心来,痛快承认:“对对对,随我?”
几人正聊着天,就见老太太带着几个孩子进来了。
她看看婴儿,立马就笑了:“是个俊孩子,跟你爹小时候长一样!”
林修然不服气,但是不敢反驳。
白圭和林子垣靠在床沿,看着小婴儿,纠结半晌,白圭素来嘴甜,一时也有些说不出。
“我会好好读书,好好攒钱,给小弟弟攒钱娶妻。”他神色凝重。
林子垣盯着看了半天,纠结:“丑啊。”
刚说完,脑袋就被林子坳敲了:“好看,你小时候才丑。”
林子垣瞬间瞪圆眼睛,他是个孩子!
“小叔叔,没事,以后我罩着你!”他把胸脯拍得啪啪响。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顿时吵起来,林修然摆摆手,让他们出去,不许再吵。
老太太拿出他儿时戴过的平安锁,笑眯眯道:“我一早拿去洗过,你小时候戴的,给你的小儿子戴。”
大家?孩子都表示万分感兴趣,盯着看了半天,就是裹裹小嘴巴,也要惊呼一声好厉害。
赵云惜回想白圭小小一团时,忍不住笑出声。
林修然望着平安锁上缺了个小口的铃铛,笑了笑:“谢谢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