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圭在一旁听者,忍不住偷偷吃瓜,见娘亲受挫,连忙上前护:“我今日读古诗,学到一句云想衣裳花想容,对应念念姐姐也是极好的。
林念念原就是闹着玩,不是真心生气,闻言笑:“还要一句!”
“天生丽质难自弃!”小白圭信手拈来。
很快, 林子坳捧着书走进来,显然要教授下午的课,赵云惜就和林家两姐妹一起去隔壁学琴棋书画了。
今天又到了刺绣。
女红对古代小姑娘来说非常重要,就像刘夫人会很自豪地说叶青瑶的苏绣技艺得她真传。
赵云惜苦着脸,拿起绣花针。
这针和线,越来越细了。
“今天学习毛发的绣法活毛套,动物毛发特有的毛绒感,就需要技巧来完成,也可以用来绣鸟的绒毛,要注意边缘参差不齐......绣娘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
赵云惜按着她的说法跟着绣,那细如牛毛的绣花针在手里毫无分量感。
她的力气大,一不小心甚至会捏弯。
绣娘满脸不忍直视。
赵云惜无辜地笑。
每次绣花课,赵云惜放学就跑得格外快,抄起小白就跑,跟后面有狗咬她脚后跟一样。
等回张家台,发现院子前的荷塘围了一群人,她多看两眼,就发现李春容也在。
“娘!”她喊了一声。
李春容瞧见俩,兴致勃勃道:“今天起,我们在挖莲藕、抓小鱼呢。”
赵云惜应了一声。
“姐姐呢?”小白圭茫然问。
李春容指着池塘边的小泥娃,对方听见声音就批着小米牙笑,露出白白的牙齿,和黑白分明的眼睛。
“姐姐?”小白圭迟疑。
甜甜提着小木桶,里面有一堆寸长的小鱼,都是人家网到,她拼命抢来的,弄得满身都是泥。
她身边的小奶猫也成了小泥猫,正喵喵喵地吃小鱼。
赵云惜上前,拎起小泥猫放在小木通里,无奈道:“走,回家,炸了给你吃。”
小泥猫被鱼包围,震惊地瞳孔都缩小了,它快活地到处miamiamia舔着吃。
鱼上的泥都被它舔干净了。
赵云惜嫌它埋汰,又捏着它后脖颈拎出来,丢到水盆里洗干净,用白圭的旧衣服给它抱起来,团成猫猫虫,放在灶台前烤着。
李春容把甜甜拎到浴室洗洗漱漱,还煮了一碗浓浓的红糖姜汤,给她灌下去。
辣得她委屈巴巴地红着眼眶。
赵云惜在择小鲫鱼,简直没脾气,那鱼有的比她指甲盖大不了多少。
一点点地刮鱼鳞,挤出内脏,把腮摘干净,这活儿很考验耐心。
弄好了用葱姜蒜腌着,再去起锅倒油,把小鲫鱼复炸两遍,弄得喷香喷香。
焦香的小鱼仔,吃起来还挺有意思。
“小白圭吃,小白猫吃,小白狗吃,小白姐吃。”小白圭嘴里嘀咕咕的,喂完这个喂那个,忙得不亦乐乎。
赵云惜轻笑,就那么一点,小孩都不够吃。
“我买了一片藕,没让挖出来,到时候想吃了再去摸。”李春容想想这么多藕,也能吃很久了。
“这油收着,明天炸藕盒吃。”她有点想吃了。
人的嘴巴在欠的时候就格外欠。
赵云惜轻轻嗯了一声,见两个孩子吃得开心,就有些心疼。
村里吃鱼不方便,人对水有一种天然的敬畏,担心会落水,而且捕鱼需要技巧,一般人逮不住。
花钱买那是不可能的。
根本舍不得。
哪有大肉吃着香。
"他家的鱼我们也买点,做成鱼丸、鱼糕给两个孩子吃。”赵云惜笑眯眯道。
李春容就笑:“买了!甜甜舍不得这小鱼仔,非要去抢。
甜甜嘿嘿笑:“香!"
她现在也会表达自己的情感。
赵云惜摸摸她小脑袋,声音温柔:“喜欢就好。”
说着话,饭就吃完了,张立在院门外,敲了敲门,隔着门交代:“今天打完地基,明天开始下桩了!我买鞭炮放,你记得!”
他说完,听见李春容应下就走了。
"真好,幸好有你大伯盯着,要不然咱也不懂啥建房子,地基啊大梁啊,都得盯着才行。”
李春容心里热热烫烫的。
赵云惜也满脸感激,她笑吟吟道:“进度还挺快,看来上冻前真的能建好,本来就是一时兴起,还担心今年完成不了,自高兴一场,现在看来这效率真高!”
两人说着话,又各自忙去了。
赵云惜今天去叶府耽搁了,还有好些作业,就连忙去写,白圭却很悠闲,甚至蹲在书房门口看蚂蚁运一个油渣。
这就是来自学霸的压迫,比不上根本比不上。
她在后面拼命地追呀追,就能比林家子弟强些,可他们是小孩,她是成人。
比不了比不了。
古代小祖宗们恐怖如斯。
赵云惜心里想着,手下却不停,认真地练着大字。
等收书包时,瞧见了原先刚穿越来时,张文明给她做的字帖,她盯着看了一会儿,发现还有详解。
她那时有些惊惶,都没发现。如今再看,神色间便有着怔忪。
将字帖妥善放好,又拉开书桌的抽屉,里面摆了几两碎银,还有几个磨到光亮的铜钱,显然都是张文明赚的,他都交给她了。
赵云惜笑了笑,将碎银收好,见天色擦黑,就把在外面玩的白圭叫回来,带着他去洗澡。
有点冷了。
特别是出浴盆的片刻,明显感觉到白丰蜷缩在一起。
她赶紧用布将孩子抱起来,擦干净放在被窝里,这才自己去洗。
都收拾好,她这才接着香香软软的患,闻了闻被窝的香味,她不满意:“这次的深豆有些过于木质香了,我要换成甜甜的花香。”
小白圭也跟着闻了闻,奶里奶气道:“娘亲喜欢什么香味我就喜欢什么香味。”
在最早,赵云惜甚至想过用香皂赚钱,但是等她穿越后,她去杂货店跑一趟,就死了这条心。
溧豆也分很多种,美白、润肤、祛痘,各种香型都有,专门洗手、洗脸、洗澡、洗脚都有不同的花样。
还有皂角豆、无患子皂、洗头皂、香胰子、羊脂皂.......
应有尽有,目不暇接。
古代的老字号,买一个好用买一个好用,这是需要用钱的,还有不需要用钱的,去摘俩皂角,捡把无患子,都能洗。
再不济从灶膛中抓把草木灰水,洗衣裳、洗碗,特别简单。
让她失去整个清洁用品市场,根本没有任何竞争力。
想了片刻,她倒头就睡。
第二日,她刚一睡醒,就见李春容提着竹筒进来,她一边剁鸡肉,一边好奇问:“啥呀?”
“去豆腐坊打了豆浆,你们等会儿喝,买了一斤腐竹,晚上炒着吃。”
李春容起得早,见豆腐坊亮着灯,就去了。
“村里好几户亮着油灯,豆腐坊一早就是,她家小毛驴都累瘦了,还有你秀兰婶子家、小二婶家,还有宋姑娘家,她要跟着卖粥,一早就起来煮粥,你三叔他们要卖包子,霞婶子要跟着卖馄饨,都说先试试,成不成的试试。”
李春容唇角挂出笑,哼着歌。
“明天去聋大夫那买点田七,你秀兰婶子说吃着好,她觉得怪好。”
她絮絮地说着话,把自己近期的动态交代地很是清楚。
赵云惜挠了挠脸颊,她感觉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聋大夫?那他咋看病啊,都听不见病人说的话。”她大为震撼。
李春容却露出个见怪不怪的表情,她说聋子聪明,望闻问切都好,一看都知道你是啥病,一剂药下去就好了,他不会治,就指指江陵,大家就知道严重,赶紧去。
赵云惜还是觉得厉害,聋子治病这么厉害,肯定是付出很多努力。
刚把鸡肉炸完,李春容就去揉面炸油条,还炸了几个面窝,笑着道:“时辰快到了,把白圭喊起来洗漱,等会儿做好了刚好能吃。”
赵云惜应了一声就去了。
两人收拾好出来,刚好也炸好了,把竹筒里的豆浆倒出来分成四碗,各自一根油条一个面窝一碗豆浆一个鸡蛋,吃得肚子圆圆。
把炸鸡装车,把甜甜放在车上,李春容就赶着骡车往江陵去。
赵云惜和白圭锁上门,读书去。
刚走到林宅门口,就受到了视觉冲击,就见林子坳和一个少年穿着身穿青色方领斜襟罩甲,正在门口商议什么。
紧接着两人长腿一垮,赵云惜瞬间瞪大双眼。
她甚至没看清那少年郎是怎么手一挥马镫就跃上马了。
戎装,白马,大长腿,肆意张扬的少年。
赵云惜努力收回视线。
就见林子坳策马走到她跟前,勒住缰绳,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
挡住了身后英挺的少年郎。
“做什么去?”她问。
"表哥游学,来江陵玩,我陪他去游历两日。”他笑得灿烂。
赵云惜摆摆手,示意他赶紧从面前滚蛋,她也好想出去玩。
少年郎这会儿也骑马过来,跟两人客气地寒暄。
两人带着随从骑马走了。
把赵云惜的心也带走了,她真的好想出去玩,这么久了,还在面前这一亩三分地转悠。
那马腿真长,真帅啊。
赵云惜到书房后,就见林修然坐在讲台上,平日里眉眼飞扬的林子垣安静如鸡。
大家都格外听话懂事。
包括她。
将作业交上去,林修然仔细地审视过,认真地打量着,从讲台的桌兜里翻出她以前的作业。
将她第一次上交的作业和现在摆在一起,差距特别大。
"不错,你近些日子用心了。”
林修然还是觉得遗憾,她这一手好字,和身上的聪慧圆润,旁的不说,考个秀才断然不成问题。
赵云惜顿时心花怒放,不用挨戒尺了,真好。
夫子他是真打。
就见林修然又拿起林子垣的作业,明显看得出来脸黑了几分,他把宣纸抖得哗哗响,冷笑着道:“你何苦糟蹋我的竹纸,这纸也挺贵的!”
林子垣小脸惨白,不敢说话。
林修然拿出他最早的作业,墨团、黑团、东倒西歪。他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你这手字............”
他摆摆手,示意他下去。
林子境就好很多,他年岁略长些,练了好几年的大字,虽然不见风骨,却端正有型,只要继续练就行。
林念念和林妙妙从不担心自己的功课,她二人聪慧又踏实,进度一直都有,鲜少挨戒尺。
“白圭这手字真不错,小小年岁就有如此掌控,云娘,你记得让他少练大字,仔细伤了手骨,多养着,有些事莫要操之过急,等骨量长成再努力也不晚。”
赵云惜听见夫子的话,心有戚戚然地点头。
小白圭就是太努力了,三岁半的思,按道理来讲,整天就知道玩泥巴都要夸一句健康快乐。
但他却会卷了。
林修然点评完作业,就开始上课,和林子坳拿着课本,一一讲释义不同,他显然对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并且不怎么限定课本上的知识。
“讲大学,就绕不开龙场悟道,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误也………………”
“我们阳明学派……………
赵云惜猛然抬眸,怪不得她当初在得知林家女孩也跟着读书时,那样冒犯地提出想要入学,林修然纵然神色不虞,却并未斥责、折辱。
致良知。
知行合一。
他信奉地并非朱子学说。
赵云惜松了口气,果然世间万物,都会留有生门。
林修然显然对王阳明如数家珍,他的学说和思想。
"先生如今年岁已高,却在南宁袭剿断藤峡叛军,但愿他能平安归来。”林修然思绪有些惆怅。
赵云惜听完就有种神奇的感觉,和历史名人生存在同一时空,如果有机会见一见,她得多荣幸。
她也是出息了,现在的江陵属于湖广地区,而王阳明听这意思,是湖广总督。四舍五入一下,对方是她上司。
好奇妙的感觉。
要是有机会见见张居正,那就更奇妙了。
看看他到底有多帅。
甚至野史说他是大明魅魔、万人迷,她有些想象不到。
她正在发呆,就被戒尺敲了敲桌子,连忙收敛心神,认真听课。
下课后,就有丫鬟过来奉茶,林修然喝着润喉,一边布置作业。
赵云惜记下作业,这才松了口气,夫子的课,知识量太大了,她听着有些累。
怪不得他不教,实在是对牛弹琴怪没意思。
下午是琴和画,她都很喜欢,上得很是快乐,林家两姐妹学得很是认真,并未有丝毫懈怠。
很多优秀的小姑娘,非常努力。
“过几天就是中秋,江陵应当有庙会,我们那日去江陵玩!”林念念小声咬耳朵,回江陵后,她们跟前出门玩。
赵云惜跟着点头,她也很期待。
中秋时,天已经有些凉了,几人备了披风,免得早晚寒凉时,穿着寻常的衣裳会冷。
三更时就起了。
赵云惜搓着手,空气都有些凉了,她起身洗漱,都收拾好了,给白圭的衣裳找出来,给他穿上。
白圭闭着眼睛,满脸都是没睡好,她顺手又给他塞进被窝。
小孩人到了就行,不必一早就醒。
她刚吃完,林宅的马车已经到门口了,她抱着白圭就上了马车。
甘玉竹正打量着她,见她行走都得把孩子抱上,才意识到,孩子是暖暖的小可爱,也是绑着大人的绳子,她去哪都丢不开手。
"你吃早餐了没。”甘玉竹瞧着就心疼,察觉出没孩子的好处了。不过他们这样的家庭,就算生孩子也有奶娘带,自己是不会抱来抱去的。
赵云惜回了句过早了,这才望着外面的冷风,有些不可思议道:“才八月都凉凉的了,不敢想十月了。”
甘玉竹闻言诧异:“这都八月了!我们在京城,早已经把夹袄穿上了。”
赵云惜佩服小冰河的威力。
一路上倒也说说笑笑的,她撩开帘子看外面时,还看到了那个骑马的俊秀少年,那种青春种透着无限生机的感觉,真好。
甘玉竹显然也很高兴,她笑眯眯道:“等重阳节的时候,我就开业了,到时候看看这羊毛制品可还好卖。”
她觉得是好卖的。
“试试再说。”赵云惜随口道。
很快就到了江陵城,城里到处都是一片欢腾,这里成了集会,到处在卖石榴、月饼、烟花、炮仗、花灯等。
赵云惜也很兴奋地买了好些东西。
“少买些!我们等会儿逛累了,在小院里睡一下午,等晚上再出来玩!那时候才是正经卖东西的时候。”
赵云惜想象不到晚上有多热闹,毕竟古代人睡得早,能有多热闹。
然而??
真的很热闹。
她感觉整个江陵的人都出来了。
赵云惜担心白圭被拐走,她抱着不肯撒手,想了想还觉得不安全,就用布条将两人腰腹绑在一起。
小白圭乖乖地窝在她怀里,娘亲怀里很暖,他喜欢。
林宅一群人约有三十余人,除了林修然和老夫人都出来了,大家穿着锦衣,被仆从丫鬟围着,一时间旁人瞧见,也不敢惹。
"人真多,好热闹。”平日里哪有这么多人,夜里有宵禁,这个点该睡都睡了。
“前面有舞狮!还有那是啥,耍猴吗?”
赵云惜在人群中,看着沸腾的场景,惊奇地睁大双眼。
“那还有打铁花!"
林子坳也激动得不行,他只恨自己不够高,不能一眼就看出去很远很远。
林子垣被家丁抱着,眼睛就盯着吃,他已经从街头吃到巷尾了!
“有扮佛的,我们捐个铜板。”
林子垣把铜板往佛人手中的?里扔,扔中了就高兴地欢呼。
从这头逛到那头,还有些意犹未尽,但人多到底不太平,几人便坐着马车回家了。
刚出江陵城,就能瞧见烟花绽放。
"烟花哎~"白圭侧眸看向烟花的方向,手里的糖葫芦也忘记吃了,清亮水润的眸光中,火树银花,漂亮极了。
赵云惜贴了贴他微凉的小脸,把他从身上解下来,这才上了马车。
等被马车送回张家台时,她还有些意犹未尽,很想再回去玩一会儿。
“夫人,劳烦你了。”
“小夫子,注意保护好夫人。”
她挨个交代过,和大家挥手告别,刚抱着白圭转身,就见门口立着一道黑影,在银辉照耀下,能瞧见璀璨的眸子。
"治卿。”她轻声道。
张文明从大门下走出来,上前抱过睡着的白圭,温声道:“回来了?我们都在等你。”
她一时沉默下来。
中秋团圆。
她没想到张文明会放假。
一进院子,就见桌椅上摆着茶水、月饼、螃蟹、各色点心等,显然准备等她回来赏月。
张文明把白圭抱回卧室,这才出来。
院中摆着小炭炉,还温着黄酒。
张镇和李春容并排坐着,笑着道:“云娘快坐,就等你了。”
赵云惜有些歉意,提着酒壶,给大家倒酒喝,笑着道:“回来晚了,该罚酒。”
张文明走出来,见她正举着酒盏,顺势截过来喝掉,笑着道:“一家人,不必客气。”
赵云惜抬眸看他,又垂眸坐下。
张文明想起她拎着裙摆从马车上下来的样子,矜贵、美丽,他心里就翻腾得厉害。
连喝了两杯酒。
“吃螃蟹!是爹从王府拿回来的,刚发的大螃蟹,一个足有四两重,蟹黄跟多,很香。”他低声道。
张镇轻轻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