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2 / 2)

张文明有种无力感,并且十分生气,他习得圣人文章,并过了童生试成了秀才。

原以为可以一路高歌猛进,考中举人、进士,就可以大展拳脚,从此平步青云。

可他对娘子就有些无可奈何之感。

他终于长大了,却知道人心难测,不可掌控。他和白圭一样,被人夸着赞着,一路托举至此。

17......17.

他清俊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自嘲的笑意,理了理袖口,自顾自地离开了。

有时候觉得她凭什么如此,有时候觉得他自己活该。

一颗心揉碎了一样。

赵云惜隔着窗子,只能看见他离去的身影,眉眼微垂,低下头收起桌上的纸张。

琢磨着书房有些小了,到休时,就有些挪不开,有空再想法子扩大些。

有个整洁明亮的书房至关重要。

“吃饭了!”李春容喊。

赵云惜应了一声,收起纸笔,这才察觉饥肠辘辘。

她牵着正在背书的小白圭出去,就见张镇提着刀从外面进来,他整日里忙个不停。

张文明就被李春容养得只知读书读书读书。

赵云惜瞥了一眼,没多看,连忙进厨房帮着盛饭、端饭。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看着树权。

家里已经开始吃树皮了?

“茄树皮,茄子老了,不结果了,我就出来,看这茄树长得不错,蒸来吃。”

李春容随口解释。

这是饥荒时吃饭的,后来饥荒是过了,但还记得茄树皮的滋味,一直没忘。

还挺好吃的。

赵云惜将信将疑。

等放到餐桌上,她尝了一口,觉得还行,甜甜的,能吃。

果然大家都尝个味儿就不碰了。

哪有放着肉不吃爱吃树皮的,就连李春容自己,尝了几口就放下了。

隔日。

早上最早起的是张镇和李春容,紧接着就是张文明要赶去县学。

而赵云惜和白圭离得最近,起得也晚,等她起来时,李春容已经在门口和秀兰婶子商量着收鸡、杀鸡的事,狗娃子在跟福米玩,他试图骑狗,但福米不给骑。

等听见白圭的声音,福米嗖的一下窜过来。

“小白狗。”白圭拍拍它。

“秀兰婶子。”赵云惜客客气气地打招呼。

“奶奶,秀兰奶奶。”小白圭也上前打招呼。

两人进厨房端着早餐出来,坐在餐桌上吃饭,秀兰婶子盯着吃饭的娘俩,夏日的阳光有浅金色的光芒,照在两人身上,像是一层柔白的光晕。

明明是旧桌旧椅,两人生的感觉,吃相也好,硬是衬出几分说不清的意境。

跟他们农家不像。

身上那布料也不知是什么,细软流光,好看的厉害。

她一时怔住。

狗娃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他吸着鼻涕看小乌龟,他和他们不同,一直干干净净,被抱在怀里娇宠,他们还嫌他不够皮实。

可此刻,他也想成为他。

“娘,我也想读书。”狗娃子擦了擦鼻涕,满脸向往。

狗娃子是王秀兰的老来子,素来疼得厉害,但是读书花费太多了,他家马上有三大半大小子要成婚,哪有那么多钱给孩子读书。

“别闹。”她沉着脸训斥。

她家没有一个做王府侍卫的老子,早先也是军户,后来没落了,就需要征丁时,会被征走。

赵云惜没说话,读书是一件颇费家资的事,一般人还真是没法子。

白圭抬眸,看见他眸中从期盼变成一片死寂。

秀兰婶子踢了他一脚,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赵云惜觑着,都是邻居,狗娃子这孩子虽然皮,但确实有灵性,她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

“秀兰婶子,我娘打算去东街卖炸鸡,我的意思是,你可以配着卖糯米包油条,或者是面窝、烧饼、锅盔之类,这样别人买了肉再买点吃的配,不过摆摊做生意这事,还是以前那句,可能会赚钱,可能会赔钱,谁也说不好,现在离下雪还有两个

多月,累点,也能挣不少了。”

赵云惜笑了笑,温和道:“你和我娘也是个伴,她一个人,我怕她受欺负。”

李春容瘦巴巴的,吃的少干的多,个子也小,看着就好欺负。而秀兰婶子就不一样了,整天干农活,透着一股粗实泼辣。

古代想要好过,还得是凑堆儿,单打独斗不行。

王秀兰搓着手,激动极了,还想拉着赵云惜细说,被李春容挡了。

“叫他们先上学去,有空回来说。”

赵云惜歉意一笑,牵着小白圭就走了。

两人整日收拾得干净漂亮,李春容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笑得心满意足。

“你真当亲闺女养?瞧瞧你儿媳那衣裳,那手嫩的,我刚才伸手都没处捏,怕咱这手刮花了衣裳刮花你儿媳。”王秀兰也盯着两人背着书包的影子。

“衣裳是他们夫子家绣娘给做的,咱没有那手艺,手养得娇?你知道我身上穿的、手上戴的......云娘是个好孩子,给我买银镯子都给挑泥鳅背那么粗的!”

李春容提起来就笑容满面。

王秀兰拨开她衣袖,果然见是粗实的手镯,顿时羡慕坏了,心里也带着期盼:“你说说看,云娘家还有妹妹没?说给我家老三,他进城当店小二呢,往后也可有出息。”

李春容得意一笑:“他家就她一个小女儿,她娘疼闺女,打小就送去跟他哥一起读书,她哥都没她能读。”

两人又商议一番关于杀鸡的话,如果王秀兰要摆摊卖东西,那就不能帮着杀鸡了,就得再找人,嘀咕半天才确定人选。

赵云惜坐在书房中,和林念念挨着,正听夫子考校功课。

张白丰满脸严肃,玉白的小脸昂着,静静地盯着夫子,有问有答,便有不懂的,也立马问了。

林修然满意至极,面上却半分不漏,甚至给他的题目也严些,让他自己多看书多思索。

轮到林子境、林子垣,亦是严厉。

而到了女桌这边,会背、懂释义,他便点头称赞,看得出来他也很疼爱林念念和林妙妙姐妹俩。

待赵云惜更是宽容,因为他知道,她会以最高标准要求自己。

“近来你们的课业很不错,我的戒尺竟无用武之地,甚是遗憾,别让我捉到机会。”他不紧不慢地威胁一句,这就走了。

林子坳拿着书进来了。

他神采奕奕,笑吟吟道:“我已经定了明年下场参加童生试,过了以后,就要去县学读书,不跟你们打铁了。”

教孩子读书哪有那么容易,把他个半大小子气得头脑发蒙,气得头疼掉泪。

辅导课业真的很上头,他控制不住。

但爷爷说,这就是他要经过的路,未来的路比辅导课业难一万倍,连这点都克服不了,趁早死了科举的心。

林子坳就当是修心了。

猛然间得知可以摆脱他们,整个人的快乐无以言表。

赵云惜心下一顿,她便知道,她能用来读书的时光,只有这一年了。

白圭坐在第一排,眸子乌溜溜的,小孩的眼睛很亮,亮的能映出他的身影。

林子坳爱怜地摸摸他的小揪揪,心想,这个学生除外,他娘都比他气人。

虽然他娘也挺好的。

Tit......

等下课后,林子坳扭捏了半晌,还是凑过来,压低声音跟赵云惜道:“你等会儿能来凉亭,我跟你说点话吗?”

他想想要说的话,忍不住想笑,又忍不住脸红。

赵云惜凑近了看他红红的猴屁股,满脸若有所思。

小白圭虎视眈眈。

索性一起带上了。

等到了凉亭,已经摆好了茶点,丫鬟在不远处侯着。

“云姐姐………………你知道的,我父母在京城做官,如今的继祖母年岁和你一样,爷爷替我说了一门亲事,我想让你和继祖母一起去看看,我信你的。

林子坳说的可怜。

他和继祖母鲜少见面,可说亲这样的事,他还是想让亲近的人看看。

赵云惜犹豫片刻,还是点头:“成,但我婚姻也是一团糟,并不知怎样才算好。”

她以前谈过两次恋爱,结局不太好,再加上信息爆发时代,看多了负面新闻,加上工作996,没有时间认识和了解男人,对婚姻并不盼望。

穿越后,张文明留给她的感官很复杂,她目前一心想着赚钱、读书,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就不想去思考夫妻问题。

“你就帮着看看她的性子,要有蓬勃的生命力,要有柔和的心,要有处变不惊的能力,还要......”林子坳认真思索。

“还要漂亮的脸蛋,和柔美的身段。”赵云惜接话,她吃着枣泥山药糕不错,递给白圭吃,这才笑:“你想许愿,去找许愿池里的王八,别为难人家姑娘,世间哪有这样好的人。”

林子坳有些委屈,他小声嘟囔:“可你一个村妇,就是这样的性子啊?”

他没有多说。

甚至没说知书达理之类的话。

赵云惜手上的点心都下掉了,万分惊恐:“兄弟不要啊,我还想读书呢?但凡你再多说两句我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林子坳:…………………

“我近期接触的女子,就你。”他幽幽道:“你再多说一句,爷爷的戒尺能把我抽死。”

两人对视一眼,皆心有余悸。

赵云惜连忙道:“快走快走,别出现在我面前,我去帮你看看,喜欢温和知礼读过书的是吧?懂了,告辞。”

她说完就走。

林子坳喝着茶,落寞困顿地望着不远处的花草,若娘亲看中他三分,不那样粘着父亲,他也不必求别人。

和云姐姐尚能说得上话,叮嘱几句,和旁人,当真就毫无发言权了。

他爷爷许是会听,却只会觉得他小儿胡闹,继祖母看似一团和气,实则从不管他。

林子坳捧着发烫的脸,心里还是期盼的,期盼有人能与他知冷知热。

白圭吃着手里的点心,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小夫子要说亲了。

“娘亲,我也会说亲吗?”他问。

赵云惜点头:“会,等你跟我一样高,应该就要说亲了。”

他胳膊腿都修长,照着张文明那身条长就行,不胖不瘦,宽肩窄腰。

白圭摇头:“我不说亲,和娘亲在一起。”

赵云惜敷衍地拍拍他小脑袋:“好吧好吧。”

但愿他长大不爱美色,不会找十个八个美人。

回书房后,林念念神神秘秘问:“是不是给我哥说亲了?”

赵云惜一边镇定地回没有,一边心想,大宅门果然没有秘密!

等到下午,她才知道她的刺绣课落后一大截,绣娘已经懒得搭理她了,属于交作业就行,绣不好也不骂了。

但是琴棋书画茶,她都嘎嘎乱杀。

林修然也知道她的偏科,倒是没有苛责,她家庭这情况,她会不会刺绣,影响都不大。

索性随她去了。

而对张白圭依旧严厉,甚至开始接触下棋。

三岁半的患,指甲盖还没棋子大,就已经能杀个两来回了。

林修然盯着棋盘,又看看年岁小小,目光沉静的奶团子。

心里便有数了。

步步为营,不疾不徐。

他竟挑不出什么错来,大概就是太过年幼,心思一览无遗。

小白圭倒是喜欢下棋,连林子垣这个臭棋篓子都愿意包容,他下棋就是莽,干就完了,什么都不考虑。

一身勇猛,奋力拼杀。

赵云惜立在边上看了一会儿,恨不能把林子垣拽着,让他看看屁股,都快被戳成窟窿了。

“啧,观棋不语真君子。”她劝自己。

等下课后,白圭把自己的书包整理好,乖乖地背着,在一旁等待被留堂的娘亲。

赵云惜沉着脸,盯着手里的刺绣,不是说不管她了,怎的还得绣出鸳鸯。

看着两只彩色的鸭,她也觉得有些伤眼睛。

“罢了,你回去自己看看。”绣娘侧开脸。

赵云惜瞬间生龙活虎,抄起绣样就跑。

等回家后,练完大字,继续跟绣样搏斗。李春容在边上盯着看了半天,迟疑着问:“你们怎么还绣野鸭?”

赵云惜悠悠道:“这是鸳鸯。”

李春容尴尬地脸都红了,憋了半天,才讪讪道:“怪像的。”

她都没看出来。

赵云惜当然知道她在安慰自己,丝毫不在意,温和道:“娘,你把鸡放着,我给你剁,明天我再去拿个砍骨刀,这样省力些。”

“跟油条一样,我们在家炸半熟,去了过油,好得快。”

李春容提起来做生意,顿时感兴趣了,她一再击掌:“你说的有道理。”

“葛大娘子想跟我们一起去,她想卖芝麻烧饼,她家就有炭炉子,烤起来方便。”

“去呗,她也是个要强的人,独身一人挺可怜,能做点事,也是好的。”

“还有你小二婶……………

赵云惜黑线:“你们要占领东街吗?”

主要是她家赚钱了,邻居都看在眼里,难免想试试。

庄稼人,从来不怕苦不怕累,就怕嘴里没粮兜里没钱。

“想试就试,能不能赚钱,就看个人的缘法了。”

隔日,三更时分,赵云惜就听到????的声音,她跟着起身,帮忙剁肉、腌着,再备料,把油锅架上。

第一天,准备了六只鸡,先卖着看怎么样。

李春容心里十分没底,但闻着香喷喷的,又觉得肯定好卖。

却不曾想??

超级好卖。

清早的油锅一架,喷香的味道出来,原先的熟客多看她两眼就认出来了。

“咋不卖糯米包油条了?你们走了我们惦记很久。”

“你儿媳和小孙子还没来陪你啊?”

“这是鸡肉?炸了能好吃?”

“买半斤送一两?"

“来一份尝尝,你咋想出来这样做的?"

众人围着她,七嘴八舌地聊着天,第一个妇人买了半斤,炸好的鸡肉上撒着秘制香料,那一瞬间更是香味扑鼻。

“嘶......皮是酥的?好香?这是面糊还是啥?真香,肉好嫩!这么嫩的肉熟了吗?还消肉汁,吸溜......"

“再来半斤,带回家给老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