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晋江文学城首发(2 / 2)

宁毓承当然觉着无所谓,他站了一会,左右活动着腿,宁立坤见状,无奈让他坐了下来。

“祖父,我们在瓦肆遇到了贺五郎,他称陈淳?阿爹得了一个小县县令的差使,祖父可知此事?”宁毓承问道。

“你阿爹今朝来了信,在信中提了一笔。”宁礼坤起身,叫上宁毓承前去书房,将信取给他看了。

宁悟明因为宁毓华与舅子夏恪庵考春闱,他避嫌未曾主持考试。不过身在礼部,对春闱之事自是了若指掌。贡院已经开门,考完春闱便在里面阅卷的考官,已经阅完考卷,会试成绩已出,待张榜后,便是殿试,选出五甲。

江州府此次榜上有名者共计十三人,明明堂占了五人,官学以及其他的书院共八人,宁毓华榜上有名,名次很是靠前,夏恪庵名次稍微落后他几名。

能考中会试者,除去在殿试时出大错,一般不会落榜。殿试乃是天子试,一甲到四甲皆赐进士出身,五甲则是同进士。

从京城来信到江州府,急递需要十日左右,算着时日,殿试应当都已经结束。

宁毓华的进士已经板上钉钉,宁毓承见宁礼坤并未见欣喜,他心道也是,宁氏不缺进士,若宁毓华落榜,才是奇事。

“京城该热闹了,选出新科进士,便是派官。”宁礼坤道。

无论进士亦或同进士,只是取得一个身份。从吏部获得敕牒,与官员品级相等的牙牌,即派官的诏书,委任状,在吏部录名,方算是真正出仕为官,从朝廷领到俸禄。

宁悟明在信中提到陈全进,他从放官钱的人手中,前后共计借得近万贯钱,得了西北靠近边陲陕州府睢县的县令。不日便会从京城归乡,前往西北赴任。

下县的县令品级为正八品,所有的俸禄加起来,一年约莫两百七十五贯。陈全进借贷近万贯,不吃不喝,得要三十六年才能还清!

陈全进能借到这么多钱,借贷的人也不怕他还不起,里面的缘由,宁毓承一想便心情沉重。

此时,他反应过来,自己先前从陈家出来,为何会觉着难受。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老鼠也想拼命往上爬,老鼠们并无别的出路,士农工商,士在前,其余的皆依附士,若无士的庇护,其余的皆为空谈。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在此体现得淋漓尽致。祖宗做官,自发保佑了后代子孙。上升的路上,真正的穷人们,犹如千军万马中的老驴,可叹可怜可悲。

宁毓承放下信,沉默着前去铺纸写大字。宁礼坤见状,想到他天文历法考试的成绩,目露赞许道:“难为你还记得功课。”

宁毓承并未辩解,他并不是为了写功课,写大字,是为了平复心情。

宁礼坤凝望着宁毓承,道:“先前二郎前来,很是激动与我胡言乱语,说是你说得对,是世俗规矩有错。你究竟与二郎说过了什么胡话?”

“祖父,我与二哥没说胡话,都是我看到的一些事,发自心底的见解。”宁毓承放下松烟墨,认真地将与宁毓闵的谈话说了。

宁礼坤的脸色很是难看,恼怒地道:“你的见解,小小年纪,你何来的见解!”

“我当然有自己的见解,祖父祖母的事情,是长辈之事,我不该多言。只是二哥提到了,我便告诉他真正的想法。祖父,我只对这件事,并不对人。”

宁毓承抚平纸,在纸上不紧不慢写起来,“祖父,大伯父阿爹三叔,皆有庶子,以后都将面临与祖父一样的处境。

“你们的庶兄弟,是你们的血脉至亲!”宁礼坤懊恼地道。

宁毓承不想在这件事上与宁礼坤争执,道:“我先前看了阿爹的信,陈全进得到县令的官,借贷近万贯。这万贯的欠债,借贷两方都不着急,欠的钱,肯定还得起。这些钱,是民脂民膏,沾满了穷人的命,血。从上到下都心知肚明,习以为

常。”

“你待如何,小小年纪,难道你想反了不成?”宁礼坤压下心中的惊骇,不安地道。

“我不敢妄议朝政,更不敢造反。朝代更迭,因为打仗而死的百姓,动辄几百万上千万。就是天灾,也不敢与人祸比。所谓明君名将,万世之功,我万万不敢要。”宁毓承淡然道。

朝代更迭时,人口都会骤减。宁礼坤看过户部较为详实的数额,宁毓承并未夸张,甚至远超他所言的数目。

史官的笔,只会记载成王败寇,死伤惨状,皆一笔带过。

万世之功岂是易事,宁氏阖家全族几百口人,绝不敢轻易冒险。宁毓承能看透彻,并无胆大包天之念,宁礼坤心下稍定。

不过,宁礼坤下意识想到宁九,心中犹然不宁,迟疑着问道:“小七,你究竟想做甚?”

宁毓承抬头望着宁礼坤,极为严肃道:“祖父,我与你说过,明明堂办算学工学。算学工学,才是真正有用的学问。哪怕粮食一亩能多收成五十斤,江州府到明州府的路程,能缩短十里二十里,路途平顺,车少些颠簸,两地来往便利,频繁。江

州府地里的产出,能与明州府来往买卖,种地的穷人能多几个收成,他们能喘一口气,稍微活得好一些,不至于只有出仕为官一条生路!”

宁礼坤大松口气,斜乜宁毓承一眼,没好气道:“我正打算与你说此事,你真是,老子上了年岁,你少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