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季绪把她拉离碎片处,这才对她道:“你方才那么说,就不怕她报复你?”
冉漾挠挠脑袋道:“不会吧。”
“我又没做错什么,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季夫人这点度量应该是有的。
季绪轻笑一声,道:“也对。”
冉漾嗯了一声,又突然看见季绪手背有一条血痕,应该是被瓷片溅上,在白皙的手背上格外明显。
她蹙起眉来,“你受伤了。”
季绪看了眼:“哦,没事。”
冉漾建议道:“还是上点药吧。”
她自作主张地让衔青送了药来,然后递给季绪道:“给你。”
季绪没有伸手,他看向少女雪白的面庞,面不改色道:“我不会。”
冉漾:“啊?”
季绪把手放在桌面,道:“我很少受伤,也很少上药,是怎么上的?”
这可能吗?
冉漾狐疑的看着季绪,但男人的目光十分坦率,好像真的不会。
她只好蹲下身子,道:“那我帮你好了。”
她拿过季绪的手腕,仔细盯着那道血痕,伤口不深,也不会留疤,但是很长,一看就知摔杯子的人当时用了多大的力气。
杯子碎在季绪脚边,她扔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担心过砸到季绪吗。
冉漾又不高兴了,她慢慢打开药瓶,一边倒一边轻声问:“二公子,我有一个问题。”
季绪道:“问。”
冉漾道:“为什么季夫人会………………”
她正措辞时,季绪的声音就已经从头顶传过来:“我不知道。”
她抬起头来,季绪看她表情怪异,“啧”了一声又少见地解释道:“没骗你,我从出生起就是奶娘带大的。听说她生我时受了很大的罪,我猜可能是因为这个吧,她徘徊在生死边缘时,可能很后悔怀上我。”
冉漾倒出药粉,费解道:“生的时候会后悔,生下来以后应该就好了呀。”
她以前给村里的接生婆打过下手,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情况,甚至大部分的人在持续痛处中都会后悔怀孕。
“而且就算不那么喜欢你,你好歹是她走一趟鬼门关生下来的孩子,为什么你小时候遇到意外,她不救你………………”
季绪微微挑眉道:“你知道?”
冉漾道:“我听人说的,是这样吗。”
季绪一时没有回答,他大概知道再漾说的是哪件事。
最后他问:“你很想知道吗?”
冉漾点点头,随即又道:“不过如果让你觉得难过的话,还是不要说了。”
季绪轻笑一声,无所谓道:“我有什么好难过的。
她喜欢季云澹就让她喜欢去吧,这只能证明她眼光烂,不能证明他比不上季云澹。
“其实没那么严重,她倒还不至于不找我。当时那群人想绑的不是我,是季云。我只是当时凑巧跟季云在一起,所以被一起带走。”
不过很快,他跟季云就一起逃了出来,当时的那座山,也是云山。
那时云山在他眼里大得没有边际,年幼的他被兄长拉着在山林里奔跑,他们不知道哪里安全,也不知道怎样下山。
他年纪小,跑不动的时候季云会背着他,但因为太着急,一个不慎他们两人一起摔下坡,季云澹的腿受了伤。
后来他们躲在一块石头后休息,因为腿伤,季云注定走不了太快。
很快,就有人朝这边找了过来。
他看向兄长的脸,季云澹闭着眼睛靠在石头上,额上疼出冷汗,像是昏倒了,他叫了两声都没有反应。
不过片刻,他就做出了决定。
他从石头后冲了出去,帮季云澹引开了那些人,但也就此与兄长走散。
那件事到今日已经有些模糊,但他至今仍然记得的一幕是,在他跑出去很远时,他匆忙回头,想确定石头后昏迷的兄长是否安全。
但是他看见在他走后,石头边原本露出的一截衣角,被迅速收了回去。
可是昏迷的人知道掩藏自己吗?
后来季云澹被救,季家依然在全力搜寻他的下落,他的母亲也没有像传言那样懈怠找他,毕竟她做不了决定,真正能做决定的是季择庭。
之所以传出那样的言论,是因为他们都觉得他已经死了,搜寻的重点在于找尸体,而非找人。
因为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在正面交锋的情况下,是几乎不可能躲过那群穷凶极恶人的追捕的。
不过季绪没有跟冉漾细说。
他只是概括道:“我跟季云澹走散,那些人正面追捕我时被人看见了,他们觉得我躲不过去,已经死了。所以可能找的没那么细致。”
冉漾哦了一声,轻声道:“那也很过分。”
她给季绪上完药,然后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总之你活下来了,季夫人的话你不要放在心里,她在胡说。”
季绪反问:“胡说什么?”
冉漾只好重复:“她说你喜欢我,季云澹也喜欢我,这不是胡说是什么?她只是为了骂你而骂你,都罔顾事实了。”
季绪看着她过分正经的脸蛋,心道他母亲的确总是罔顾事实。
但这一次,她说的没错。
从小到大,他总是很羡慕季云澹,羡慕他能理所当然地得到父母更多的关爱,羡慕他有新书,有父母亲手做得新衣。
他轻易拥有的,就是他渴望的。
但是此去经年,那些都不重要甚至开始变得可笑,唯独冉漾,依然让他羡慕着季云澹。
羡慕他,嫉妒他。
不过不重要。
他相信再漾的眼光比他母亲好。
冉漾又垂眸问:“二公子,请问你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季绪拿出手边的木匣,推到冉漾面前:“送你。”
冉漾不明所以的打开木匣,里面是一根山茶花缀饰的银钗,花瓣的材质用的是贝壳,珠白亮眼,很好看。
她问:“夕落送我的?”
季绪唇角绷了一下,不过转瞬即逝,他笑道:“你怎么不是我送你的?”
冉漾目光怪异:“如果是男女的话,这种东西只有情人间能送。”
季绪从她手里接过簪子,理所当然道:“行,那就看在你给我送汤的份上,再姑娘,我帮你带上吧。”
冉漾啊了一声,她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让一个男人给她戴银好像不太合适。
她道:“......我可以自己戴的。”
季绪不由分说拉过她的手腕,他道:“你知道戴哪好看吗。”
冉漾垂眸看向男人修长的手指,被他握住的地方有些麻,她垂眸看向季绪,起初只是看他的脸,后来莫名地看向了他的唇。
有点紧张,但不知道为什么。
她道:“我不......"
季绪道:“低一下头。”
冉漾低下脑袋,长发垂在季绪的手臂。
季绪抬手,扬起的脖颈喉结明显,他看她的目光很专注,动作也轻柔。
他已经退下官服,身上穿了一件黑色的交领长衫,衣襟处有金色暗纹。
虽然动作上配合的低了头,但她嘴上还在抗拒:“二公子,你不觉得不合适吗?”
季绪道:“哪里不合适?”
他的手指碰到了她的脸颊,并且没有立即移开,熟悉又暧昧的碰触中,冉漾不由自主地低声道:“你这样对我,会让我觉得你对我有别的心思。”
季绪问:“什么心思?”
冉漾脸庞发热,她避开季绪的目光,在无限纠结中声若蚊吟的开口:
“......比如你可能喜欢我什么的。”
这话几乎是未经思索脱口而出。
可能是因为在季绪给她戴银钗的那一刻,她突然间觉得季绪不是那种,心中有人却仍放任自己跟她接吻的人。
但说完她又后悔了。
那是药,又不是季绪自愿的,上次夕落看起来很痛苦,而季绪看着则内敛的多。
这说不定已经是他出众自控力克制的结果了。
季绪只道:“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
冉漾默默摇摇头,一句“没有”到嘴边时,她目光忽而一顿,看向季绪衣襟上的金色绣纹。
好像在哪里见过。
冉漾抿住唇,盯着看了半天。
这
件衣服是她第一次见季绪穿,但真奇怪,她为什么会对这个纹路感到熟悉吗?
“你在看什么?”
冉漾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衣领,随即她手指僵硬,慢慢对上了男人坦荡的目光。
想起来了。
梦里见过。
在季绪偷偷进她房间的前天,她梦里靠在她床边的季绪,衣襟上的花纹就是这个。
所以,季绪骗她了。
“有。”这次她笃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