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有亭的网岖老板从父亲手里接过这家老店总也有二十多年,这还是头一次遇到客人自备新鲜食材上门。那可真是够新鲜,小野猪还是热的,九条大人弓弦上的血也还没有凝固。换个人他能直接关门谢客,但是面对天领奉行大将......嗯,生意还
是要做的,小命要紧。
“炙和烧,不要太清淡,另外多来些酒。”九条裟罗说完直接走上二楼包间,老板娘悄悄松了口气??这位大人身上煞气忒重,坐在一楼客人全都得被她吓跑。
老板本着职业道德颤颤巍巍追问一句:“三位年龄够吗?”
喝酒这种事,总也得满十六岁再说。别的律法他管不了,这一条还是要管管。
“我够了,”九条裟罗一坐下就将弓和刀解下来放在左手边,二百和她一样。两人明明谁也没提过半个与此相关的字眼,行动间却默契十足,异瞳少女莞尔一笑:“我还差两个月,老板你就当不知道好啦~”
鹿野院平藏:“额......”
上司又不是请他喝酒,这里面有他事儿吗?要不是担心鸣神的头号信徒和头号反贼当街打起来,他才不会来趟这摊浑水。
“好好好, 小的明白了。”冈崎老板低头行礼麻溜退下,没多久乌有亭最讨人喜欢的看板娘提了一盒下酒菜又提了一瓮酒送上二楼,“这还是锁国令前从蒙德进的葡萄酒,老板埋在樱树下好几年也没舍得喝呢!”
她手脚伶俐的摆开三只水晶(其实就是玻璃杯,红宝石般的酒液缓缓注入杯中。
“三位稍坐,食材马上就炮制好。”
客人带了食材并不意味着不用其他食物,日子穷困些盐水煮黄豆也能佐着浊酒喝上一夜,但这里是乌有亭, 稻妻最有名的高档料亭。各种下酒用的腌渍小菜摆在四乘四的格子里,荤的多素的少,章鱼足、海螺肉、还有炸得酥酥脆脆的小银鱼……………
都是稻妻人喜欢的口味。
九条裟罗端起酒杯一口气灌了半杯下去,怔怔看着桌间的辣酱腌蟹:“你杀了我大哥。”
“嗯?”二百稍稍抿了一口脸就红了,“嗯。”
她点头:“是,他早就该死。”
鹿野院平藏小小声提出反对意见:“你其实可以上书的,稻妻有律法。”
“不说远的,就最近,他从前线回来的第五天,天领奉行府后门抬出来七具尸体,其中有一具头脸都被抽烂了。”二百眼神幽深的看着鹿野院同心:“你告诉我,律法在哪里?"
同心闭紧嘴巴缩回座位上。
这一点他心里更认同国外同行??当法律的尊严荡然无存时,复仇就是正当且合理的。但是他不能说这样的话,毕竟身上还穿着天领奉行的制服。
“你没有虐,只是杀,多谢。”九条裟罗把剩下那半杯产自晨曦庄园的上等葡萄酒喝掉,努力自己说服自己:“你授意枫原万叶把荒泷一斗从监狱里放出来,让他拦住了我进入天守阁救驾的路。”
做过的事二百并不避讳:“对,我让他去的。你不能去,你会受伤。”
她夹了好大一片沾满芥末的海螺肉放在九条裟罗盘子里:“那个时候你不会听任何人的劝。”
“邦!”
九条裟罗一拳砸在材质坚固厚重的矮桌上:“很好,你没有说谎......那么,你与我结交,是为了骗出我手上的关文印信吗!”
没有天领奉行的印信那一百多散碎着潜入离岛的反抗军根本不可能进入稻妻城。
“有没有印信对我来说都一样,天领奉行的防线就跟筛子一样,想过就过了。不过一开始去找你确实是为了报复,"二百拿着杯子喝了两口,侧头去看放在左手边的刀:“你杀死了我最后一个亲人,在那场御前决斗上。”
“他从离岛出发,徒步环游稻妻诸岛,看到沿途尽是千里无人烟的惨状。他没有想办法逃出稻妻去外面过逍遥日子而是选择回来向鸣神进言。”她把杯子砸在桌面上:“他做错了什么?你们告诉我,他究竟做错了什么啊!”
鹿野院平藏“......”
“我父亲因言获罪,家里花光所有积蓄也不够赎回他的死刑,他受刑之后兄长欲将尸体带回家埋葬,”二百把杯子里的酒喝完,咧开嘴说不清是哭还是笑,“刽子手威胁他,不给够钱就要把父亲的尸体扔进海里。’
狱卒吃犯人,刽子手吃人血,天领奉行从上到下都是这个样子。
“只差二百摩拉,只差二百摩拉,我兄长的命只值二百摩拉。”她一把抄起杯子砸在地板上,破碎的玻璃片飞溅过九条裟罗和鹿野院平藏,“你们谁来告诉我,律法呢?公平呢?正义呢?道理呢?他妈的稻妻根本就没有这些玩意儿!”
“就在稻妻城外,白狐之野海乱鬼用铁锅把平民蒸熟分食,下城区刚刚产子的产妇忍痛将还在哭的婴儿溺死在便桶里,绀田村的老人被儿子背进影向山遗弃......你们是瞎了吗!”
“八重神子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雷神也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多摩在乎,我也在乎,除了神明和贵族,其他人都在乎。”
她坐回去,提起酒瓮将酒液倒入碗中一饮而尽,芬芳的红色汁液像血一样汨汨涌下沾湿了内衫浅灰色的衣襟。
“我们每个人手上都沾着血。”她哑着嗓子,不知不觉间红了眼圈,“为什么会这么难?只是想要活下去,为什么这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