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娘的孩子,本来就很可怜，老钱不说照顾着点孩子的情绪,居然还打孩子。

“真不是个东西。”姚雪薇忍不住呸了一声,逮着赵明理问道：“钱大姐埋在哪儿，我去上柱香，顺便把那几个孩子领回来。”

钱家的葬礼办得简单,下葬的时候也没请外人，更别说搞什么吹拉弹唱，只是把在学校上课的孩子们叫了回来，草草的就把人埋了。

现在死个人太常见,打仗的时候大片大片的牺牲，饥荒的时候人命更是如草芥,老钱这样的做法,别人最多背后说两句而已，都不敢当面指责。

坟地那边，钱家的那几个孩子正跪成一团,哭得眼睛都肿了,旁边围绕着几个邻居大姐,轻声细语的劝孩子回家。

姚雪薇问道：“怎么就这几个孩子在这儿,老钱人呢”

“他家小五吹了点冷风,再加上又饿了,老钱抱着孩子去别家借奶去了。”正在安慰钱传文的一位大姐说道：“喂那孩子麦乳精也不喝，又一直哭，只能去别人家蹭点奶喝。”

“刚出生的孩子本来就娇嫩，又没了娘”

“也是可怜”

家属院的人虽然多了起来,但今年的新生儿可不多,现在家属院就两家有吃奶的孩子。

而且现在普遍营养不良,奶水也不够，奶自己的孩子都够呛，再多一个也喂不过来。也就这几天情况紧急，老钱能让小孩一家蹭点，之后就得自己想办法。

知道老钱不在是有正事要做，姚雪薇也没继续追问，上完香之后，就跟着劝钱家那几个孩子，“天也快黑了，先回家吃饭，剩下的咱们明天再商量。”

“是啊，这么多叔叔阿姨都在呢，不会让你受欺负的。”另一位蓝衣大姐帮腔。

“呜呜呜我不走，我要守着我娘”

“我爹要是敢把小五送走，我也跟着弟弟走”

看钱传文这么倔强，蓝衣大姐劝道：“你家小五那么小，要喂奶，要换尿布你爹每天也要训练，你们几个又是小孩子，还得上学，这刚出生的小婴儿，不用心照顾的话，还不如送给别人家呢”

这位大姐也没把话说太狠，但她说的也是事实，刚出生的孩子脆弱，非常容易夭折，钱大姐没了，钱家一堆的男人，这小婴儿在他们手里，怕是也过不了什么舒坦日子。

“对啊，你爹娶后娘，也是为了你们几个孩子着想。”另一位大姐帮着劝说

“你们几个也都到了懂事的年纪，又是几个男娃，就算是后娘也不敢亏待你们”

“不管怎样，家里有个女人，你们至少能穿干净衣服，你爹回家能吃上热饭”

大家也都把这事看的透透的，老钱想娶的，不是媳妇，是保姆，家里的几个孩子需要照料。

所以就算钱大姐刚去世，老钱就张罗着想娶新人，大家虽然觉得老钱太急了，但也没多说什么，毕竟生活就是这么残酷。她们说几句闲言碎语，挤兑着老钱不结婚，小孩怎么办她们这些外人就算平时能搭把手，但帮忙照顾孩子那是不可能的。

那群大姐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姚雪薇也跟着沉默了。

一群人摆事实讲道理，好歹把那几个孩子劝回家。

只不过钱传文却依旧倔强，回家就对老钱说道：“我不去读书，我留在家里照顾弟弟。”

“你才多大，你照顾”老钱想都不想就回道：“你会做饭吗会洗衣服吗不说会不会的事情，就冬天的厚衣服，你能拧得动吗”

“我也不读书，我跟哥哥一起洗衣服”钱家老二跟着说道。

“我怎么跟你们就说不通呢”老钱只觉得自己的头发都给愁白了。

老钱也是个能认清现实的人，心里想的虽然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就像他之前在医院勾搭的那个小姑娘一样，但这样的女孩，是不会嫁给他这种老鳏夫的，他要找媳妇，还得回乡下老家才行。

年纪稍微大点都无所谓，能照顾人就可以。

但家里几个大孩子都不乐意，这就把老钱给难住了，他能不顾及媳妇的意见，但不能不考虑这几个儿子，他以后还指望这几个儿子养老。

之前已经打过孩子了，所以这次老钱来软的，软声劝道：“别人家的孩子都在学校读书，你们在家带孩子，这像什么话。老子当初想读书都读不成，现在让你们读你们不读，一个个啥本事没有，以后大了回家种田吗”

“去要饭都行，但要把弟弟带上”

“对。宁要讨饭的娘，不要做官的爹”

“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不要后娘”

“你们是我亲儿子，就算是我再婚，那也是为了找人来照顾你们”

“才不是，你就是想娶新老婆”

几个孩子从小跟钱大姐相依为命，跟钱大姐的感情最深，任由老钱怎么说，他们都听不进去。

“哇呜哇呜呜呜呜”

父子几人的声音太大，把还在睡觉的那个小婴儿吵醒。

老钱狼狈的抹了一把脸，正准备去哄孩子，钱传文立马把他给挤开，“弟弟我来带”

“行你去我看你怎么哄小孩子哪是那么好养的。”老钱直接撒手不管，准备让这几个孩子吃点苦头。

听到隔壁小孩的哭声，姚雪薇心里也闷闷的难受，看赵明理蔫哒哒的坐在灶前烧火，姚雪薇说道：“你去把家里那罐乳粉找出来，给隔壁送过去，乳粉应该比麦乳精更适合婴儿。”

家里的乳粉还是赵明理托朋友买的外国货，但家里的零食太多，小孩也不是那么稀罕，所以那罐麦乳精都没怎么碰。

经姚雪薇提醒，赵明理才想起还有这东西，赶紧去柜子里翻出来。

“爸爸，我们跟你一起过去，我们过去看看小弟弟。”姚朵朵跟赵青山巴巴的跟在赵明理身后。

赵明理：“那走吧，赶紧的，小孩在哭呢，也不知道是不是饿了。”

姚朵朵早上去读书的时候，还惦记着回家看小婴儿，放学回来就听说钱大姐出事了。但这边有一种习俗，没长大的孩子，不是亲近家属的话，不能往刚去世的人旁边凑，否则容易被带走。

因为这个，姚雪薇也没带她们去钱大姐的坟前烧纸，只是拘着她们在家写作业。玄学这种事情，姚雪薇虽然不太相信，但也不想带着姚朵朵她们以身犯险。

钱家没有设灵堂，姚朵朵她们现在过去送点东西，倒也没什么影响。

赵明理抱着乳粉过去，就看到老钱一脸沧桑的坐在院子里抽烟，钱传文在抱着孩子哄。

“嘿你这老东西，孩子哭了你也不哄一哄，怎么能把这事甩手交给孩子呢。”赵明理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了老钱的肩头。

“他自己要照顾，就让他自己照顾试试。”老钱吐出一口烟圈，叹了口气，也不想多说什么了，就在那里闷坐着。

这是父子俩在闹别扭，赵明理也不知道该劝谁好，看那小孩一直哄不好，哭得脸都红了，赵明理赶紧问道：“你家暖水壶在哪，给孩子冲点乳粉试试，这东西有奶味，孩子应该能喝下。”

钱传文有一串弟弟，抱孩子的姿势比赵明理还标准，看到赵明理送来的乳粉，赶紧说道：“谢谢赵叔叔。”

“老二，你去把暖水壶提过来。”

“老三，你去拿碗跟勺子。”

几兄弟被哥哥使唤得团团转，乳粉很快就被冲好。也不需要谁帮忙，钱传文自己就能抱着孩子喂东西。

不知道是饿狠了，还是觉得乳粉的味道熟悉，钱小五倒是不哭了，小口小口的喝着乳粉，眼角还挂着几滴泪珠。

小孩哭的时候，姚朵朵她们都不敢往前凑，等他变乖巧之后，姚朵朵跟赵青山才围过来，小声的说道：“他长得真小，手也小。”

“脸还是红红的，他叫什么名字啊”

“还没给他取名呢，我们现在都叫他小五。”

本来就打着送孩子走的主意，老钱就没准备给孩子取名字，免得到时候舍不得。

看老钱面前那一堆的烟灰，赵明理也不知道劝什么，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把姚朵朵她们叫上，赶紧回家去。

他们回来的时候，姚雪薇都已经把菜做好端桌上，正在摆碗筷，看他们回来，就问道：“乳粉那孩子愿意喝吗”

“能喝，喝了这孩子就不哭了，还挺好带的。”赵明理有些心塞的说道：“不过那几个孩子还在跟老钱闹呢，这事咱们也帮不上什么忙，看着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

姚雪薇倒是有心想嘲讽老钱两句，但想想钱家现在的处境，也不好意思落井下石。

“老钱那就是想得太美，娶什么老婆，直接雇个人来帮忙看孩子不就行了吗。”

“就算雇人，那也得人家乐意啊，老钱一个月工资才多少，还要养五个孩子”赵明理嘟囔道：“唯一有点想头的，就是老钱这团长的身份了，就算是回老家找人，也得给人点甜头不是”

这话说得姚雪薇都不知道咋反驳，叹了口气，“我就是替钱大姐不值。”

“不值又怎样，咱们也帮不上忙，再说了，钱大姐肯定也希望孩子好好的”

聊了几句，两人就结束了这个沉重的话题，吃完饭之后就默默的收拾碗筷，回房间休息。